黄金是好东西,任何人谈到它,都两眼放光,张五子也不例外。
按照冯爷线人说的,黄金在半天妖的山寨。
张五子得到的消息是,山寨里的二当家“小旋风”柴勇主管账目,没有收到这些东西。
正常情况,只要土匪把抢来的黄金上交,就会入账。
“我的人看过柴勇的账本,没有这一项。甚至这次行动都没有记录,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但谭家坊抢劫案并未在山寨里引起多么大的反响。陈老板,你想想,如果抢了黄金杀了人,这是件多么露脸的事?如果大肆宣扬,岂不就能让山寨的人军心鼓舞,拥戴半天妖……”
张五子陪着陈宝祥喝茶,对这事忧心忡忡。
陈宝祥要人头,而他要的是钱。找不到黄金,回了济南,冯爷给钱的时候,也不会太痛快。
“五十根金条,满满的一箱子,藏在哪里都费劲。陈老板,这次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半天妖带回去,慢慢审讯。我去过日本鬼子的水牢,如果把半天妖弄在里面,关几天,再饿几天,就差不多了。”
陈宝祥有些不悦,不管做什么事,他都不愿跟日本鬼子同流合污,更不要说,学习日本鬼子的审讯技术。
“抓住他,就带走,回去再说。如果找不到黄金,你们的酬劳我来给。”
外面街上,有人叫卖大米切糕。
张五子出去,买了两大块带栆的切糕,放在桌上。
益都县这边,没有荷叶,切糕直接放在洗干净的梧桐树叶子上。
张五子托着叶子,慢慢地吃切糕。
他的双手关节粗粝,掌心里外都是茧子,可见是个长年干粗活的。
这些天来张五子已经做了很多事,有时候昼伏夜出,非常辛苦,脸上已经出现了倦容,但是谈到黄金,依然兴致勃勃。
看起来,黄金让人精神振奋,虽然到现在,连一两金子都没看到,张五子的声音里依然是充满希望。
“陈老板,你对益都县的情况一无所知。冯爷说你一直想杀人报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年代答应别人的事,有时候根本做不到,还是黄金来得实在。如果我们能找到金子,这一趟就没白来。”
陈宝祥很清楚,这些江湖人物只是为了钱做事,跟他们讲什么江湖道义,恐怕很难说得通。
既然是雇佣兵,那就是拿钱干活,说其它的都是白搭。
“张先生,一切就拜托你了,找到仇人,一刀砍下脑袋,其它的都好说。我就可以回到济南,告慰朋友九泉之下的英灵了。”
张五子笑着点点头:“陈老板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朋友已经死了,你还这样讲交情,如今像你这样的人,不多见了。冯爷每次提起你,都会挑着大拇指夸奖,但我得告诉你,凡事也要考虑后果。我们在益都县人生地不熟,努力做事,最终未必获得最好结果。就像现在,既有黄金,又有孕妇,既有土匪,又有日本鬼子,这几天你出门,大概也看到了,日本鬼子对于整个益都县的控制,四门之内,可谓是天罗地网。有些江湖好汉,一出门就去大地方,没有人来这里,所以汉女干狗腿子非常嚣张,欺男霸女,巧取豪夺,把那些好宅子抢过来据为己有,原来的主人赶出去露宿街头。相比之下,还是济南那边稍微有点秩序,鬼子做事总算还有点规矩——”
陈宝祥感叹,张五子毕竟只是江湖人,目光有限,只看眼前。
日本鬼子所谓的规矩,也不过是没有亮出獠牙而已,一日开始烧杀抢掠,任何一个城市都可能变成南京城。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千万不能把暂时的平静当成了永久的和平。
陈宝祥接触金庆辉之后才发现,日本鬼子宣扬()
的那一套大东亚共荣圈理论,都是骗鬼的,谁相信他们,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面对张五子,他没有多说,毕竟双方萍水相逢,又处于不同的地位,当然不可能交浅言深。
张五子还说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一次,冯爷交代,只要孕妇和黄金这两样东西平安送到济南,就算是任务完成。
至于其它的,不管抢到多少黄金珠宝,都属于这二十人,跟陈宝祥无关。
“陈老板,我们江湖人讲究贼不空手,大家辛辛苦苦集合起来,做这件掉脑袋的事,所以都得另外弄点外快。如果被你看到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完成你的事儿,剩下的不要多管闲事,怎么样?”
张五子笑着这样说,可是陈宝祥感受到,对方的笑容下面隐藏的杀机深不可测。
他轻轻地点头,表示同意。
事实的确如此,他从冯爷那里借兵,为的就是追查杀人凶手,甚至连黄金和孕妇都不想管,只要把敌人的人头带回去,祭奠修夫人和顾兰春,那就足够了。
至于其它,他无力再管,兵荒马乱的,不管张五子他们做什么事,只要别伤天害理,那就行了。
张五子吃完了那块切糕,把手擦干净,笑着告诉陈宝祥:“陈老板,我过去见过很多雇主,像你一样,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对于江湖一无所知的人,也要出来杀人寻仇,真是有点可笑。不过,我在济南城听过你很多次,知道你是个忠厚老实、侠义热肠的人,这件事冯爷决定帮你,并非是看在黄金的份上,还是看在你这个人。你有冯爷这样的朋友,也真是好运么。”
陈宝祥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依附于冯爷,任何一次合作,都是各有利益追求,所以他在冯爷面前,并没有感觉自己地位低下。
如今从张五子嘴里,他才知道外人对他们的看法。
不管怎样,既然来到了益都县,就要按照既定的计划走下去,干掉山贼半天妖,拿到那些原来属于八方面军的东西。即便是朋友已经离开人世,他也得有所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