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坐了许久,楼梯一响,田东流进来。
“怎样了?”
“那三爷出面,三分堂宋掌门答应,暂时不难为咱们。”
田东流松了口气,在陈宝祥对面坐下。
“既然事情已经了了,陈老板,怎么脸色不佳?”
“没事,那三爷给面子,宋掌门也给面子,事情了了。我先回去——”
“陈老板,先坐先坐,咱挑选吉日吉时,准备开业。”
田东流取出一个本子,拧开钢笔,跟陈宝祥商谈大饭店的开业事项。
此前,他们已经谈过多次。
“陈老板,我早说过,外事我管,内事你来。一旦开业,我就要去沪上开辟新生意,济南这边的一切,全都拜托陈老板您了。”
陈宝祥顿时心头一沉:“那我——”
田东流一笑:“陈老板,您放心,金主这边已经完全同意,由您独立经营陈家大饭店。您的人品和本事,大家都放心。”
陈宝祥觉得心跳加快,额头冒汗。
从米饭铺到大饭店,经营手段完全不同。
他无法以平常心对待这种变化,口干舌燥,无法回应。
“陈老板,有任何事,你都能一个人做主。我走后,对内对外,都是你一手掌握……”
陈宝祥想到铭新池冯爷,也想到三分堂宋洗泉。
如果他掌管大饭店,就跟这些人平起平坐,独霸一方。
正如柳月娥所说,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就在此一举了。
“好,田先生,谢谢您和金主们垂青,一定竭尽所能,鞠躬尽瘁,不辜负各位的厚爱。”
陈宝祥思谋已定,腰杆渐渐硬起来。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他会以陈家大饭店在大观园插旗为,将发扬陈家、光耀门楣的重担,全都一肩挑起。
田东流离开时,交给陈宝祥一张三干大洋的银票。
“陈老板,花钱买平安,是咱生意人的常事。不怕有事,就怕无路。你能请那三爷出面,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三分堂的事,就拜托了。”
送走田东流,陈宝祥回到店里,把银票展开,看着上面的数字和印鉴。
三分堂坐地收账,在商埠区横行霸道,不知道已经收了多少黑心钱。
宋洗泉收保护费,没什么问题。
自古以来,江湖恶霸,一直如此。
陈宝祥真正不能忍的,是对方竟然将修夫人视为囊中之物。
“上天不仁,逼我杀人。”
陈宝祥已经下了决心,三分堂猖獗了这么久,应该改换江山了。
手里有了银票,他就不再慌张。
毕竟花的是金主的钱,一点都不肉疼。
要杀宋洗泉,必须得找帮手,而这帮手,只能从冯爷那里找。
他歇了一下午,掌灯时,到了铭新池,直接从侧面小门进去,到了冯爷的办公室。
冯爷正一个人坐着发呆,面前摊着一张地图,旁边扔着几支铅笔。
陈宝祥进去,冯爷抬头,眼神有些迷茫。
此刻的冯爷,跟平时陈宝祥所见的完全不同,眼里没有邪恶和贪欲,只有深深的茫然。
“冯爷,有事请教,冒昧进来,恕罪恕罪。”
冯爷愣了愣,用力摇了摇头,一下子恢复了原样:“好好,老陈,请坐请坐。”
陈宝祥没想太多,就把三分堂登门挑衅的事简要叙述了一遍。
“这可有点麻烦——不过,金主给了银票,直接交给宋洗泉就是了,反正不是你的钱()
。”
“冯爷,如果三分堂来敲诈你,你怎么做?”
冯爷苦笑:“不是如果,而是年年遭受敲诈。铭新池每年交给他五干大洋,腊月二十之前,必须交齐。不然,年都过不去。”
“冯爷,如果咱想办法不交钱,行不行?”
冯爷聪明,眼珠一转,就明白了陈宝祥的意思。
“老陈,你的是意思是活人要钱,死人就不会要钱了,对不对?”
陈宝祥笑着点头:“是啊,如果宋洗泉死了,三分堂就不会再要保护费了。”
“没有宋洗泉,肯定还有别人。老陈,保护费这件事,总会有人做。”
“冯爷,那好办,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大明湖的王八饿着呢,一天扔进一个去,也能啃得干干净净。”
冯爷转着眼珠,思索了一阵,才缓缓点头:“老陈,如果你真的想干,人、枪、车,我全包了。只要你有这种心思,咱就干起来。”
两人坐下来,喝着茶细聊。
冯爷对三分堂的不满,源于去年冬天,有人在铭新池闹事,打伤了十几个顾客。他请三分堂出来平事,又被三分堂勒索,除了每年固定的保护费之外,多交了三干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