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打扰一下。”
账房先生过来,拱手行礼。
陈宝祥还礼,请对方坐。
“陈老板,昨儿有人过来,专程求见楼上的修夫人,结果被拒之门外。来的共有两人,一个是夫人模样,另一个是丫环。两人在修夫人门外哭哭啼啼,我偷偷听着,大概意思是,马老板重伤,大夫不知如何医治,请修夫人高抬贵手,赏一个救命的方。”
陈宝祥知道,马老板属于咎由自取,要对修夫人霸王硬上弓,却遭到致命反噬。
截穴术威力极大,如果修夫人不出手救治,马老板就废了。
“有这种事?”
“唉,陈老板,我当着明人不说暗话,那位夫人给我留下了两个大洋,让我无论如何,帮忙给求个情。我捉摸着,陈老板跟修夫人有交情,能不能给带个话,让我安心赚了这两个大洋?”
陈宝祥笑着点头:“我试试。”
账房先生连连道谢,起身回去。
陈宝祥想到马老板飞扬跋扈、猥琐做作的模样,不禁心生憎恶。
这种人留在世上,只会给人添堵。
正如修夫人所说,如果不是她懂得截穴术,或者如果没有陈宝祥相助,她如何保得住自己的贞洁?
马老板嚣张惯了,大概从未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将会给无辜女子造成多大伤害?
他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终于决定,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让修夫人自己决定。
自己只是转达账房先生的意思,其它的,他也管不了。
足足过了两个小时,修夫人才从楼上下来。
她穿着一身雪白色的洋装,头上戴着宽边的白色遮阳帽,帽沿一圈,嵌着白色绣花流苏,随着她的脚步,飞扬飘荡,如仙如幻。
“抱歉陈老板,起得太迟了。”
陈宝祥笑着摇头:“不妨事,时间还早得很。我刚刚还在想,昨天就应该定好,晚一点过去,免得你睡不足。”
两人出门,叫了黄包车,奔干佛山而来。
日本人占领济南之前,干佛山香火鼎盛,一年到头,云烟缭绕,仿佛化外仙境一般。
到了山门,陈宝祥刚想雇一顶轿子,抬着修夫人上山,就被她阻止()
。
“陈老板,既然来了,就要诚心礼佛。等到白小姐过来,肯定也是步行上山,绝不敢欺世盗名,在神佛面前讲什么排场。走吧,我们一路爬山,去拜访兴国禅寺方丈大师。”
陈宝祥忍不住挑起了大拇指:“修夫人,你不愧是京城来的,有见识,有礼仪,有气度!”
修夫人笑起来,两颊飞起红晕:“别夸我了,也许稍等一会儿,我就爬不动了,空有豪言壮志,最后惹人笑话。”
两人上山,拜了灵官庙、财神庙以后,持续向上。
“陈老板,你帮冯爷这么多,自己得到什么?白小姐过来,如果可以帮你做什么,你尽管提出,我来沟通。”
修夫人处处为陈宝祥考虑,无需他提,她已经观察得清清楚楚。
陈宝祥提到陈家大饭店牌匾题字的事,修夫人一笑:“那太容易了,白小姐从小练习书法,颜体写得最为传神,到时候请她题写一块牌匾,用与不用,你自己斟酌。”
路边松树上,一只松树蹦蹦跳跳,在树尖上飞速跑过,毛茸茸的大尾巴,如同一支大号的鸡毛掸子,扫过松针,飒飒作响。
“看看,是小松鼠,好可爱——”
修夫人拽着陈宝祥的袖子,激动得跳起来。
陈宝祥每次来干佛山,都能看到松鼠、喜鹊、猫头鹰,从来没像修夫人这样,乐而忘形。
“我最喜欢小松鼠,不过在北平,只能到动物园去看。那里的小松鼠关在笼子里,身上的毛都秃了,真是可怜。干佛山是个好地方,有佛,还有小松鼠,这才是真正自由的世界。”
两人正走着,陈宝祥察觉,后面有人快速跟进。
他借着转头看修夫人的机会,眼角余光一扫,发现来的是一枝梅。
“麻烦了——”
陈宝祥浑身一震,知道一枝梅来者不善。
他本来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又要保护修夫人,恐怕力有不逮。
“等会儿,如果有人惹是生非,你就躲到人多的地方去,然后自己下山,回旅馆去。”
他低声告诉修夫人,免得她受到惊吓。
“怎么了?”
“有人寻仇,距离咱们还有二十级台阶。”
陈宝祥刚刚说完,一枝梅就到了,两把雪亮的匕首,直接抵住了他的胸口和小腹。
“狗东西,小日本的狗奴才,我就不信逮不到你。说吧,你想怎么死?自己从断崖上跳下去了断,还是让我动手,在你身上搠二十个透明窟窿?”
一枝梅说话,像一把出鞘的短刀,每个字都透着威胁。
“我是好人,是济南无辜百姓。”
“去***,你个狗汉女干还敢为自己辩解?昨天如果不是你横插一杠子,我早就把那个日本鬼子斩首,人头扔进护城河里了!”
陈宝祥无法辩解,因为他的确救下了大竹英雄。
众目睽睽之下,谁都看到,是他将大竹英雄快速解救下来,远离了女刀手的攻击范围。
“拜托,女侠,我真不是汉女干,只是个厨子。”
陈宝祥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劝说对方。
此人之固执己见,也是极为罕见。
“我不管,你救日本人,就是华夏百姓的公敌——”
“好了,你说他是日本鬼子的狗腿子,就要拿出意见来。你说他是,他就是吗?空口白牙,上牙碰下牙,你说了就是圣旨?”
修夫人看不过去,直接大声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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