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冯爷的态度,陈宝祥唯有苦笑而已。
无知者无畏,当冯爷的脑袋里只充满着“贪财好色”四个字,就再也不可能听进别人的意见。
“陈老板,不要怕,小家子气——咱是济南人,在咱这一亩三分地上,怕什么呢?你整天唯唯诺诺,弯着腰做事,到底怕得罪谁?”
冯爷打开柜子,取出一瓶洋酒,嘴对嘴喝了三大口,砰的一声,把酒瓶墩在桌上。
“陈老板,修夫人我要定了!”
陈宝祥胸口一窒,右手五指,忍不住一下子攥紧,仿佛攥住了那把攮子。
“怕什么呢?不就是一个娘们儿吗?就算她是北平来的,不过是个小娘们儿。管她呢,先玩了再说,哈哈哈哈!”
陈宝祥摇摇头:“冯爷,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就只有一句话——好自为之。”
冯爷又喝了两口酒,眼珠子逐渐亮起来,也红起来。
“陈老板,什么叫‘好自为之?我伺候韩长官的时候,他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以前,张长官在的时候,对我说过,有人有枪,就是个草头王,活就活个痛快,别想太多,像个娘们儿!”
陈宝祥现在明白,冯爷靠不住。
要想庇护修夫人,就得挺直脊梁,给她一把大伞。
当下,他已经暗自发誓:“任何人企图染指修夫人,就是他陈宝祥的敌人。”
“陈老板,你说自己从不去八卦楼那边找姑娘,真是蠢笨。生意人如果连这点事都放不开,还怎么赚钱?韩长官家里有三妻四妾、十几个姨太太,人家照样去那地方风流快活。你算个什么玩意儿,还学古人洁身自好,你也配!”
冯爷喝酒越多,话就越多,对陈宝祥的态度,也就越不客气了。
陈宝祥起身,准备告辞。
“老陈,你别走,跟吕奉春怎么谈,咱俩商量商量。你打头阵,看看他的价码。我在后面,一锤定音,怎么样?如果有一天,咱找到大清龙脉,少不了你那一份。呵呵呵呵,如果我老冯当了天下王,就封你做一字并肩王,怎么样?怎么样啊老陈?”
陈宝祥从未有这种奢望,就算是做梦,都没想到要做什么“一字并肩王”。
听隋唐故事时,从说书先生那里知道,昔日隋唐第九条好汉靠山王杨林,才是一字并肩王。
他陈宝祥不过是出生于泺口的一个庄稼人,侥幸来到济南,定居落户,开花散叶。
乱世中好好活着,就是他唯一的理想。
“冯爷,你喝醉了。”
“我才没醉,老陈,你以后好好跟着我,当我的左膀右臂,保你不会吃亏。听着,等吕奉春回来,跟他谈,开出个价码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咱先把地图和曹大帅后人的信息买过来……真金白银买过来,等宰了人,灭了口,再把钱拿回来。我只希望做到一点,大清龙脉的消息到了咱济南,就直接斩断,再不流传了。”
陈宝祥点点头,这的确是关键重点。
只有杀了吕奉春,才能彻底杜绝以后的复杂变化。
“杀了他们,东北那边有麻烦吗?”
“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他们在东北有势力,到了济南,也得老老实实听我们的。再说了,凭我和日本军部的关系,杀他们都不用咱们的刀,只要打个电话,举报他们是南方军的人,那就死定了。”
原来,吕奉春没有出现之前,冯爷就把他们的未来命运定好了。
外面,有人低声禀报:“东北的客人已经玩够了,躺下了,任咱们摆弄。”
冯爷抓了抓后脑勺,粗眉毛竖起来。
“老陈,先礼()
后兵,是咱济南人做事的规矩。你先出马,怎么样?”
陈宝祥想了想,缓缓地点头。
冯爷向外指了指:“去吧,预祝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陈宝祥跟着那个小弟出去,向左一拐,直奔八卦楼。
到了八卦楼外围,他们并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向右拐,进了一条飘着脂粉香味的巷子。
到了巷子尽头,他们进了一家院子。
院里还站着六个人,全都是左手握刀,右手提枪。
陈宝祥进了北屋,吕奉春等三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
他走到八仙桌边,轻轻坐下。
“把吕老板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几个人听令,马上照办,把吕奉春拖下地,跪在陈宝祥面前。
其他人出去后,陈宝祥才低声开口:“吕老板,山东有很多人闯关东,讨一口饭吃,寻一条活路。所以,东北人和山东人,出于同宗同源,你说对不对?”
吕奉春闷哼了一声,抬头看看陈宝祥。
“咱们合作,你们就能活着离开济南。不合作,济南到处都是乱葬岗,多几个、几十个死人,不是问题。”
如果放在从前,陈宝祥未必能如此淡定地审问吕奉春。
当下,经历了神枪会、万花楼、南方军、八方面军的混战局面,见过了血肉横飞的生死战场,他的心已经由面做的,变成了石头做的。
“说说看,大清龙脉的线索要卖多少钱?你出个价码,我吃下来,你们就能全身而退了。”
“你?你吃不起!”
吕奉春恶狠狠地回了一句话,又低下了头。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吕老板,不管多高的天价,总得有个价,咱才能谈,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