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觉得自己头大如斗,已经无法应付接下来的事。
他必须暂时离开济南,等脑子冷静下来,再重新回来。不然的话,整个人都快疯了。
“鬼子来了,我们就能报大仇——”
顾兰春连续吹响唿哨,芙蓉街两侧的买卖商户,都在次第呼应。
从北到南,至少有几十家。
“陈老板,看到了吗?只要鬼子敢进芙蓉街,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陈宝祥已经看明白,顾兰春的用意是,利用玉谦旗袍店的一场血战,引起泺源公馆的警觉,派人过来围剿。
只要泺源公馆的防守力量减弱,她就会采取措施,执行此前的那个决议——“炸毁泺源公馆。”
时间仿佛突然凝固,刚才的爆炸声足以惊动鬼子,而整条芙蓉街变成了一只狭长的面口袋,鬼子从南边进来,就被装进了口袋,扎起口来,必定会一锅端。
陈宝祥深吸了一口气,瓦垄旁边,衰草返青,又是一季春风拂面之时。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好诗啊好诗,中国人的斗志如同野草,不管鬼子的战火多么凶猛,大旗不倒,战士永生,杀鬼子,报大仇!”
顾兰春淡定地笑着,揪了一根草叶,轻轻含在嘴里。
越是兵荒马乱,她越镇定自若。
这种大将之风,让陈宝祥爱到心坎里去。
“胜算几成?”
“无胜算,也要战。”
“顾老板,以卵击石,后果堪忧。为什么不想一个稳妥的办法,做到万无一失?”
陈宝祥急了,如果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又何必坚持打下去?
“陈老板,世界上没有一次战争,能够稳操胜券。即便是智近于妖的诸葛神侯,也会遭遇()
街亭之败,不得已,用空城计退敌。现在,芙蓉街就在眼前,我们刀头舔血,步步为营,拼上这一条街的力量,与鬼子决一死战。知道吗?一条街都是诱饵,就等着鬼子来吃。”
陈宝祥的头越来越大,如果面对的不是最爱的顾兰春,恐怕就会脱口而出:“你们万花楼都是疯子,一群疯子!”
“陈老板,你可以走了。”
陈宝祥摇头,不走,也许会后悔参战,走了,就一定懊悔一生。
“你在这里,我就永不会走。”
顾兰春忽然脸红了,眼中掠过一丝娇羞。
“你这人,已经是有妇之夫,何必为了我,舍弃家人性命?陈老板,世上有很多事,不值得你拼命,有很多人,不值得你等待,你懂吗?”
陈宝祥毫不犹豫,脱口表白:“你跟别人不同,值得我陈宝祥拼命守护!”
说出这句话,他就算死了,也无怨无悔。
“你呀你呀,你这人,真是死心眼一根筋,如果出了事,家人怎么办?”
陈宝祥忽然轻松起来,以为刚刚他跟顾兰春合力杀了毕敬,已经解决了所有的威胁,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守着你,就足够了——”
顾兰春娇羞一笑,刚刚张口,还没说话,就有一阵尖锐的唿哨声从南边响起。
“来了,鬼子来了!”
唿哨声响过后,整条芙蓉街都静下来。
明明是太阳当头的正午,却变得像空无一人的午夜。
很快,鬼子从南面出现。
他们以两辆军用卡车开道,后面跟着两个小队,大约有三十人,全都步行,龟缩在卡车后面,缓缓前进。
“只有三十人?泺源公馆内还有五十人——”
顾兰春皱起了眉头,随即招呼右侧的闻杜鹃:“带五人驰援,这边拖住鬼子,那边一定要引爆炸药包,毁灭泺源公馆。”
闻杜鹃答应一声,带着五个人离去,绕行布政司大街,去泺源公馆。
鬼子缓步推进,到了旗袍店的正门。
陈宝祥的心提到嗓子眼,如果卡车顶上的机枪开火,这边的门窗墙壁,都会被一一射穿,失去屏障。
顾兰春神情淡定,一动不动。
“搜查,进去看看,遇到匪徒,格杀勿论……”
有个鬼子小队长大声下令,三个鬼子呈战斗队形,踏入了旗袍店的前门废墟。
他们进入后院,还没站稳,就被人捂嘴割喉,尸体拖进角落。
在这种试探性的对峙中,万花楼就能获得宝贵的时间,打响进攻泺源公馆之战。
“八嘎,派人进去,准备战斗,杀光这些不听话的中国人!”
那个小队长继续安排,这次是五人小组,前二后三,进入旗袍店。
陈宝祥明白,解决战斗的最快方法,就是投掷手榴弹。
两侧高处一阵手榴弹砸下去,鬼子肯定一个都逃不掉。
他向最南面眺望,越来越感觉到,这条繁华悠长的芙蓉街,是济南城里最美的风景。
风景属于济南人、中国人,日本鬼子来了,迎接他们的,只有刀子、猎枪和手榴弹。
单枪匹马杀鬼子,很难。
同仇敌忾,全民皆兵——杀鬼子就不费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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