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娥喜滋滋地笑起来:“那敢情好呢,我做梦都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传文的亲事还得搁一搁,咱去了大观园,肯定要找有名有姓的大家闺秀,不能将就,你说呢当家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柳月娥考虑得很细致,陈家地位提高,聘儿媳妇就得挑挑拣拣,不能任意而为了。
“是好人家闺女就行,知书达理,孝顺父母,其它的,没什么可挑的了。”
“是是,当家的,我跟媒婆说了。她一定好好上心,城里城外、十里八乡,给传文挑一门好亲事。”
陈宝祥想到黄二少说的“开水白菜”,忽然醒悟到,刚刚黄二少说的“鲁菜门槛”话题,似乎还没说完。
毕恭这次招待日本友人,汇聚济南各大菜馆的招牌鲁菜,实际很有深意。
陈宝祥要的正是这样一个机会,能够在一桌酒席上,见识到鲁菜的精华。
从色、香、味到工、形、表,看个一清二楚,到时候陈家大饭店出菜单,就好办多了。
更何况,陈家米饭铺召开一次鲁味宴,他能混个脸熟,全城老饕必定记住他陈宝祥的名字,以后到大观园吃饭,总得关照他一下。
他忽然感慨起来,日本人是老虎,有时候不得不扯虎皮做大旗,算是乱世之中生存的权宜之计。
十日之期,说快也快。
过了三日,陈宝祥已经接到几大馆子的邀约,请他过去评菜。
陈宝祥有些惶恐,他不是正宗鲁菜厨子出身,谈师承,论家传,都不在谱。就算会做那些菜,也不敢到场妄加评论。
他有这份自知之明,所以对几大家的拜帖小心回复,又附上礼物,托送贴人带回去,只说自己才疏学浅,不敢僭越。
到了第四日,有一个账房模样的中年男人登门,双手擎着拜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各自拎着点心匣子、果篮、腊肉、香肠等等礼物。
男人自称是马家的门客,主人几天前来过陈家米饭铺,之后就没再回去。所以,太太吩咐他来探听消息。
“陈老板,我家主人痴迷于厨艺,整天钻研鲁菜技艺,与世无争,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太太愿意拿一部分钱出来摆平。望高抬贵手,别伤了咱济南餐饮圈子里的和气。”
陈宝祥这才知道,那天马、张二人登门,态度嚣张,出言不逊,被毕恭的人带走,现在都没放出来。
他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那账房先生眉头紧皱,连连作揖:“陈老板,这事还得您给想想办法,在您店里出了事,把人带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事您得负责任,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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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宝祥只好说出实话:“我跟毕大爷不熟,当时马老板和那位张老板说话不太好听,得罪了毕大爷,就被带走了。这件事上,我实在说不上话,抱歉啊,抱歉!”
账房先生脸色一变:“陈老板,这话就不对了。马老板登门拜访,讨论鲁菜的事情,结果直接被抓到泺源公馆去了,这事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无论如何,你今天得给我个说法。”
陈宝祥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对方就是登门闹事的。
明知道马、张进了泺源公馆,一开始却东拉西扯,摆明了是设下圈套,等陈宝祥往下跳。
“抱歉啊,他怎么进的泺源公馆,我一概不知。我就是个开米饭铺的小厨子,跟日本人扯不上关系,就算想把人抓到泺源公馆去,人家也不理我啊对不对?”
“陈老板,那可不行,马老板在这里失踪的,你就是罪魁祸首!今天不给个说法,你的店就别想开了。”
对方如此嚣张,出乎陈宝祥的意料。
“你想怎样?”
“带我去见马老板,然后,你拿钱把他赎出来,亲自送到马家去。”
“凭什么啊?人不是我抓的,凭什么让我拿钱来赎?”
陈宝祥听出不对劲,对方这种无赖态度,已经激怒了他。
“你阁下赶紧走吧,我爱莫能助。”
陈宝祥寒着脸,直接下了逐客令。
账房先生安坐不动,已经吃定了陈宝祥。
陈宝祥起身,账房先生冷笑着挥手,两名小厮掌心里就亮出了匕首。
“陈老板,别以为抓了马、张两位老板,你就能在济南城插旗立威。呵呵呵呵,太太给我个活儿,要么把马老板带回去,要么把陈老板的人头带回去,你选吧?”
陈宝祥愣住,看着账房先生那双寒光四射的三角眼。
他对马老板没有恶意,不管对方说话多难听,这仍然是圈内人之间的纠纷,扯不上生死,更不必拿刀动枪。
如今,他跟账房先生说不清楚,只能武力回敬。
“我救不了马老板,无能为力。你们在这里拔刀,吓坏了我老婆孩子,麻烦就大了。”
这就是他的底线,江湖好汉讲究“祸不及家人”,如果账房先生连这一点都没弄清楚,那就该死了。
柳月娥从后面出来,刚一露面,就被拿刀的小厮控制,尖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当家的,怎么回事?咱这是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