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陈宝祥面临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连城璧交付的任务。
“一定是地图出了问题,没把刁斗问题列出来。太麻烦了,我只要动手,他们就会开枪。即便一切顺利,我能跳进排水道,他们跟着追赶,我也跑不了!”
搬运箱子的过程中,陈()
宝祥一次次计算路线,又一次次否定。
最终,他看清了,这是个死局。
用炸药包、燃烧弹炸毁货台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除非,外围狙击手精准发力,在行动开始前,将四个刁斗的岗哨定点清理,一个不留。
货台四周,制高点并不多。
连城璧说过的接应人员可能藏身之处,都在五百步之外,对于货台内的援助之力,聊胜于无。
第一轮车皮卸完,陈宝祥又跟着三组,进了第七节车厢。
鬼子的弹药生产能力强盛,一节车厢里面,有超过六百个箱子,运往战场前线,将会射杀多少中国人?
陈宝祥想了很多,表面却不动声色,只是默默观察。
到了午饭时间,货台的厨子推着车子进来,每人发放四个玉米面窝头、一份咸菜,旁边的大锅里,是滚烫的玉米粥。
力工们默默地吃饭,干了一上午,全都累了。
吃完饭,他们靠着箱子,席地而坐。
陈宝祥内心绝望,连城璧的计划无法进行,他甚至都无法接近杂物室范围。
干活时,所有力工都是车厢、货堆一条线行走,不会走到别的地方去。任何人离开,都会被刁斗上的岗哨看见。
陈宝祥能做的,就是到了夜间换班时,再找时机。
他衡量过,即使是在夜间,旁边的探照灯亮起来,要想浑水摸鱼,也相当困难。
短暂歇息过后,把头又招呼干活。
一直干到傍晚,一列车皮终于搬完,空车沿着铁轨向西离开。
“各位行动,晚上还有一列车皮过来,不过货物很少,只有八节车厢。大家放心,该换班的时候,一点都不耽误大家回去睡觉,呵呵呵呵……”
“妈的,抽二抽三,老子是来赚钱的,睡觉不睡觉没事,你不能抽太多,老子心里不爽……”
力工群里,有人嘟囔。
“谁?谁在说话?站出来!”
把头恼了,反手从腰带上抽出了牛皮鞭子,右臂一甩,啪的一声,抖了个又响又脆的鞭花。
“谁不服气,站起来说,好好跟我说——”
力工们看见鞭子,全都不吱声了。
“你们别不知足,日本人给你们赚钱的机会,一天还管两顿饭,济南哪有这种好地方?抽二怎么啦?你们出了事,我得跟日本人交涉,你们大伙的工钱,是我求爷爷告奶奶跟日本人要来的……”
陈宝祥累了,不想听把头唠叨,后退几步,站在队伍最后面,闭着眼打盹。
“谁不服,就单独跟我说,别瞎叨叨。别以为我不知道,住地窝子的那几个,你们以为在青岛干过,在天津卫干过,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告诉你们吧,济南才是大码头,到了这地,就得守济南规矩。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陈宝祥在心底冷笑:“济南规矩?济南过去任何行当里,把头抽一就顶天了,不能再多。这抽二、抽三,是扒皮规矩,绝不是济南规矩。什么是济南规矩,先让力工们吃上饭、养好身体,才能干活赚钱,你好、我好、大家好——这就是济南规矩。”
济南人都懂规矩,也守规矩,但日本人来了,城破了,规矩也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