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城的天空,被大仓的火光映成了红色。
天都之人,魂归故乡。就是死了,烧成了灰,也要带回天都,撒在神山脚下那条河里。河水一直流入黑暗无底的深渊,那是天都人最终的归宿。
渊月就势把水千风分成两半的尸体烧了,她没有去追萧离。追上又能怎样,杀了他?她只是想:他变得这么厉害了,看来血玲珑已经醒了……
整个掖城都在混乱中,图鲁奇的兵敲门砸窗,闹得一晚上鸡犬不宁。他们也知道这毫无用处,但大仓被烧,元凶已逃,总要闹出些动静,表明自己是多么尽责。
天蒙蒙亮的时候,萧离终于跑不动了。渊月没有追来,太好了,否则不知道说什么。
水千风是天都的人,和渊月是一伙的。当着她面把人杀了,总是有些尴尬,而且也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他只确定一点,渊月绝不会杀他,这是很奇怪的感觉,因为之前她不但有机会,而且理由充足。
东边的天已经亮了,看样子又是晴朗的一天。太阳还在地平线之下,就已把天空染的如火一般的红,就像掖城的天空。
金奢狸在他怀里,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静静地,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的看着东边的的红霞。
糟了。萧离心道:不知道有没有错了方向呢,河西走廊就是个平原,望过去好像哪里都一样。直到看见东边的发亮天空,才想起自己并不认得路。
金奢狸这时好像才睡醒一样,从他怀里跳下来。说:“你走错了,这是沙漠的方向。这个速度,不用三日,就能到西域十六国。楼兰美女,柔然舞姬,也许是你喜欢的。”
“既然错了方向,为什么不早说。”萧离无语。
“为什么?”金奢狸说。
“是呀,为什么?”萧离有点不懂。
“为什么杀他?”
萧离终于明白,女人呀,还真是旧情最难忘。
“原因很简单,他不死,你我就有麻烦了。我想,这并不是你想要的。”萧离说:“有些时候,我们的选择并不太多。何况,水千风即便不想杀你,也想要杀了我。那么你呢,是想让他活,还是让我死?”
金奢狸却说:“他已败了,你带我走就是了,图鲁奇本就没有要留难我们的意思,你没必要下杀手。”
女人,有的时候确实无意间就让人觉得愤怒。
萧离冷哼一声:“给我个理由,一个手下留情,让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金奢狸顿时无言。的确,杀人,也许不要理由,但不杀,终归要有个借口。她能够想到许多不杀的借口,但那些都与萧离无关。
见她一脸失魂的样子,全不像平日里的自己。萧离摇头,感慨世间情是何物。金奢狸心里难受,水千风的死,与其说是萧离动手,倒不如说是因为自己。
“女人呀……”萧离感慨:“为什么好看的女人,都要爱上绝情的男人。”
一个声音飘过来:“因为绝情的男人,都是小白脸。因为小白脸会有很多好看的女人,所以他们从来不会在乎。”
图鲁奇硕大健壮的身躯,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从金奢狸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见远处一个影子,到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近前。
“嘿,我就说,阿狸终究不会忍心。”图鲁奇说道:“老弟,你看我算的准不?”
萧离说:“从一开始,我就很相信你的眼光。”
图鲁奇哈哈大笑:“阿狸,你有个好男人,比水千风好的太多。”
金奢狸想起是图鲁奇骤然偷袭水千风,才让萧离有机可乘……
“阿狸,别这样看着我。”图鲁奇说:“好像我是你杀夫仇人似的。()
不是我,你们可以那么轻易进入大仓,放火烧了粮草,还能全身而退?哥哥的一片心意,你怎么不明白。”
“你……”金奢狸惊疑。
图鲁奇说:“十几年来,八部联盟向西用兵,翻过天山,打到北海,如今连西域十六国也可随时拿下。我的部族,一个男人,少的有四五个老婆,多的有十几个老婆……”
萧离好奇道:“这么好……”
图鲁奇苦笑:“当然好,十几年了,男人死的死,残的残。不这样,我的部族早就只剩下女人和孩子了。所以这一次出兵,我不会让自己的部族上前线,更不愿意他们的老婆成为别人的婆娘。”
“所以,你不想。”金奢狸有点明白。
“战争,从来不是想不想的。它一旦开始,谁也无法让它结束。”图鲁奇说:“八部长老都被水千风说服,他是天都的人,怎么会在乎人命。他死了,八部才会安宁,才会没有死亡,没有寡妇。可惜,我杀不了他。”
“所以……”金奢狸问。
“所以,他请我帮忙。”萧离说:“我不是非杀水千风不可,无奈已经答应了人。”
图鲁奇说:“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能够如愿。”
萧离说:“我早说过,你眼光很好。”
金奢狸不想再听下去,他不想知道这两个男人是如何勾搭上的。大仓烧了,娜扎要退兵,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本就是她想要的,谁死了,谁活着,本就不是她在乎的。一个女人或许应该在乎,但一个将军,只在乎输赢。
“走吧,回河口。”金奢狸转身,她现在的心思又回到了河口之战。可一颗心莫名的凉凉的,好像这个早晨特别冷,能把人的心冻疼。
萧离喊住她:“你难道不想听听人家说什么,毕竟追了这么久,而且他本来是想杀了我们的。”
图鲁奇大笑:“老子的,兄弟真是快人快语。我确实想水千风一死,就把你们也干掉,可只是想,我可没真干呀。”
萧离说:“你出手偷袭水千风,我就知道了。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