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大叫:“我都十九了,老头。”
“所以你才要抓紧时间。”九公把梆子交给他:“晚上别忘了值夜,打过二更就回去吧。这夜冷的要死人。”
夜色降临,萧离揣上梆子上街。大夫说过,他这是气血两热的病,血气旺盛到极点,最终涨破心脏和血管而亡。这个病不怕冷,可他现在也觉得冷,鼻尖要被冻下来一样。
长街静寂。
一更敲过梆子,街头走到街尾,差不多就到了二更。萧离觉得打更这种事大可不必,一点作用没有。况且太平镇这么大,却只有九公一个打更的。城南响起梆子声,城北的狗都听不到。老头也是一样的看法,所以向来敷衍。很多时候,萧离彻夜没有听到过梆子声。
今天是冬至,九公说:“今晚的梆子一定要响的,这是规矩。”
萧离心里突然生出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自觉的回头看。两只猫咪不畏严寒,旁若无人,互相蹭着身子的走过来。其中一只朝萧离撇了一眼,很是不屑的样子。
他回报以同样的不屑的表情,再回头时候,一个黑影突然凭空落在街上。他听到一声呻吟,确定那是个人。赶紧跑过去看,还真是个人。
黑灯瞎火的夜,只要不是鬼就好。
那人一身黑衣,蒙着脸,这造型显而易见的不可见人。强盗?杀手?肯定不是小偷,小偷有钱弄这身行头,也不会天寒地冻的出来干活。
那人趴在地上,用一双夜色中还隐闪着亮光的眼睛看他。萧离靠近,能闻到血腥气混着别的奇妙的味道。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萧离问。
那人不答。
萧离又说:“你应该是个坏人,好人不会这样出场。”那人开始喘大气。萧离说:“别担心,我是个好人,所以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救你。农夫与蛇的故事希望不要在我身上发生。你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没?”
那人不答,喘气更粗。
萧离又说:“我说了这么多,你一句话也不说。不通人情,就是真救了你,你也不会感恩的。我是个好人,但不是个蠢人。再见!”说完转身就走,走没几步回头看看,那人一动不动,还是没有开口相求的意思。他随即转身回去。
“虽然不救你,也要看看你是什么人。”人的好奇心总是太大,有时候超过理智。
扯下面巾那一刻,萧离的好奇心被极大的满足,又被极大的激发起来。
面巾下是张美丽的脸。细长的眉毛,一双含着怒气与恐惧的眼睛,薄的唇角微微翘起来,还有一颗淡淡的痣。看起来总有些挑衅的意味。
这张脸萧离认得,她是苏怜。
苏怜常策马当街,不知是为了展示自己的骑术还是展示自己。一阵香风吹过,棕色大马踏着哒哒声音警告人群。苏怜的马最看不顺眼萧离,因为只要遇见萧离,这马奔过去就是一脚。最严重的一次,萧离断了两根肋骨。上门讨要说法,苏怜反怪萧离先惊了她的马。他又去报官,官府说:这个……那个……那()
个……
官府的说法萧离只明白这两个词,三个字。他心中不服,意欲报复。大姐南风知道他的脾性,便劝:“你跟一个女人计较什么。”
“是她的马伤了我,我不是跟她计较。”
南风说:“跟一个畜生,就更没必要计较了。”
是呀,苏家在太平镇可是有势力的,不好惹的很。萧离是个明白人,南风给了他梯子,自然懂得下来。
晚秋的一天,苏怜又骑着马当街漂移。那马看见萧离,气儿不打一处来,抬起前蹄就要找事儿。萧离实在忍不住了,闪过身子一拳打了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马和苏怜一起斜飞出去,像个展开翅膀的大蝴蝶,砸在了花丛中。
自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那匹马。最奇怪的是,苏怜也没有找他麻烦。这也是萧离的好奇之一。
此时,他看着苏怜躺在地上,喘着大气,最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救还是不救?这不是个问题,问题在于苏怜。为何这个千金小姐,叱咤太平镇的姑娘,眼下是这个打扮,这个境况。做贼,她不需要呀。杀人,她估计不敢。私会情郎,萧离觉得这个答案最有可能。但这身打扮,一定很影响情调。
苏怜见他一直望着自己,双眼朦胧,脸上出现奇怪的表情。重伤之下,竟然发怒。可惜无法动弹,苍白的脸上憋出一丝红来。
“呀,你这是生气么。”萧离伸手摸摸苏怜的脸:“皮肤真好,千金小姐就是不一样。”
苏怜终于提起了力气,开口说:“滚!”
萧离说:“好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