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城震灾,不过是受了波及。某刚刚得了消息,北部三州,灾情更是严峻。
董宋二人,对视一眼。又是北边!
他们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北边灾害频繁,但离睢城颇远,没有被影响到生活的睢城人很快就对这些消息感到麻木了。他们就算有心,但是考虑到路途长远,本身资费也不够,去了也没什么大用,所以迟迟没有动身。再说他们也没有什么亲戚在北部三州,不会太热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最重要的是,头上还有朝廷,赈灾之事朝廷来管才是最有效的。
怎么。独孤至笑了,看着两个学生疑惑不解的表情,你们还不知道么,北部三州的人,都快死绝了。
容晴蓦然看向独孤至。
他一脸淡定,好像不知道刚刚说的是足以颠倒朝纲的话。
这怎么可能!董舒明不敢置信。
宋长青却是直接道,你可有什么证据。长眉压下,竟是多了几分厉色。
证据。独孤至轻笑,你们以为我是在诓你们么,我纵然不良于行,但是该知道的消息,任是再厚的城墙也挡不住。
你们可知北边受灾的消息已经传了有多久了。年后开始,都快九个月了。北边有多少人,足足三个州的人,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不会不知道,就是一场涝灾,都能产生上万流民。史上记载的流民之患,比比皆是。
再回想一下那些北边传过来的消息吧,水患,瘟疫隔壁龚家是水患刚开始就一路南下的。再之后来的流民也不多。但四月之后有瘟疫的传言出来后,就再也没有新的流民出现在睢城了。
既然发生了瘟疫,朝廷自然是严控把守,不允人出来。宋长青直接插了一句。他急了,或许内心隐隐已经知道独孤至要推断出一个什么可怕的结论。
不错,你说的不错。独孤至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那如果我们把因果颠倒过来呢。朝廷为了不让人出来,所以传来了瘟疫的消息。
而你们要的证据州府的府兵从年后开始就没有过任何的调动。就是一开始说是水患也没见他们如何。汜州和睢城远是远,但就隔着马头山而已,连睢城都不调兵,这说不过去吧。而且,王府这边,也没有什么动静。独孤至看向容晴。
她默然点了点头。虽说只是个被请来教书的先生,但是王府里的私军调动,不可能王府内一点消息都没有,尤其是她身边伺候的蕊儿是王府家生子,平时没事就爱传播小道消息。
他接着说道,而且,不论朝廷如何,某所说的北部三州的情况加上今日的震灾,总归活着的人都不多了。看着脸色苍白的董宋二人,某想请求二位的事,算是私人的请求
话还未说话,却被一道尖锐的女声打断。
嘉嘉!
一个瘦弱的女人,发髻散乱,闯了进来。
她摇摇晃晃的,奔至近前,一把将容晴脚边的女孩,抱在怀里。双腿却是再也支持不住,软倒在地。
娘可算找到你了。妇人崩溃地痛哭出声,眼泪和鼻涕都涌了出来。
她平日在外人面前极为顾忌形象,可是这大悲大喜之间,哪里能忍得住。
女孩乖乖地抱住娘亲,嘴里小声地喊着凉。
容晴这才惊觉,他们刚刚都听独孤至说话太过入神,以至于这女声响起时,都有一种恍然之感。随即一阵后怕小孩子动静小,要是趁独孤至说话时跑到哪去,出了危险,那她真是罪过大了。
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男子想来就是独孤至提到的李虎了。他虽然一副莽汉样,可行走间颇为沉稳。他走到独孤至身边,低头说了几句。
独孤至闻言,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李()
虎见此知趣地退下了。
多谢独孤大夫,多谢余先生。妇人终于醒过神来,也没起身,朝着他们磕了个响头。
容晴猝不及防,赶紧将妇人拉了起来,你别这样。她扯了几下,却没扯动。
夫人也不是有意的,下次小心些便是。
先生可别叫我夫人她用袖子擦去脸上湿液,颇为赧然道,妾身夫家姓龚,闺名一个秀字,先生唤我秀娘便是。
夫人是对正头娘子的称呼,而她的情况被这么叫,倒是一种嘲讽。
对不住容晴轻叹了一声。她记性还算好,还记得老板娘曾说过秀娘娘家姓钟,想来钟秀这个名字本不应如此蒙尘。
独孤至看了一眼容晴,心想,果然大多数女先生都看不惯妻妾之事。嘴上却是道,今日便到这吧。眉眼间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疲倦之色。
想来书院还有颇多事务需要二位。独孤至看向两位学生,某的私事一时半会也交待不清,晚间会书信一封,送至二位学舍,至于卧鱼先生,便暂时在我处休养吧。客房已经整理出来了,我也可以时时照看着些。
叨扰独孤大夫了。董宋二人对着独孤至深深一拜。既然老先生睡着了,再搬动他也不太合适,独孤至的提议正好解决了他们眼下的尴尬。
容晴瞅着老先生躺尸的姿势,心想幸好他睡着了,不然独孤至那一番话被他听见,不知会不会又被气得神志不清。
接收到独孤至看过来的眼神,容晴立马表明,我还要回去看看藏书楼,一些修复搜寻的事是免不了的。唉。她想起她的那个书箱,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被独孤至这么一打岔,容晴倒是能把钟秀给扶起来了。回到书院也要经过隔壁钟秀家,打算把她送到家门口,对那龚家小郎替钟秀说几句好话罢。只希望那男人是在气头上才打得钟秀。容晴扶她起来的时候眼尖地看到她胳臂上的一些青紫指痕,这才有此担忧。
两位学生也知道事务很多,不再多话,向独孤至告辞。
而独孤至朝容晴那看过去,只见容晴低声安慰着钟秀,要揽着她离开,钟秀怀里的小女孩又一直瞧着容晴他突然开口叫住了容晴,小余,某想起件事要同你单独说。
啊?容晴回过头,觉着独孤至莫名其妙,但还是对钟秀道了声等我一下。
她快步走到独孤至面前,弯下身子平视着他,什么事?
独孤至示意她附耳过来。
容晴抿了抿唇,依言凑近。
瞥了那低眉顺目的妇人一眼,独孤至在她耳边低声道,龚家郎君并非良人,可龚秀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听得是这么一句,容晴抬起身子来,微微歪头,轻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