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摊开手,一道光照在了男人的眼睛里。
“这是什么?”
男人眼前流光一转,显出一道道影像来:一六岁的少年,在一座山上,种了一棵杏树。男孩儿的家就在山里,他随父母住在这()
里,这里人口不多,许是寂寞吧,便种了这么一棵杏树。
杏树陪着男孩儿一天天长高,等到男孩儿终于赶不上杏树高时,杏子已经结了一年又一年。
酸酸甜甜的杏子伴随着十年寒窗,少年要进京赶考,临行时他在树下赋诗一首,自此那杏树,便有了心。
少年一举高中,千里赴任,接走了父母,带不走那棵杏树,他也没想着要带走,可是对于一棵树来说,他给了她生存的土壤,她怀着这份恩情,目送少年离开。
很多年之后,城里大户为积德行善,在此处修了慈方庵,整整百年,这棵树默默地修炼自己,终于可以化成人形。
天花乱坠的山下,她从来没有下去过,她喜欢安静地在此生活,她觉得秋日里疯狂囤积食物却有些健忘的松鼠太可爱了,林中的百灵叫声也比山下的人声吆喝动听,她最喜欢的,是听小尼姑们诵经,不急不缓,单调却虔诚。
小尼姑偷懒的时候,她会替她们打扫庭院,到了夏天,她结出的果子是小尼姑们最新鲜的水果。
在细细碎碎的诵经声中,她沉沉睡去,她甚至没有去照过镜子,看一眼自己长得有多么美貌,她只想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她不觉得自己和那些小尼姑有什么区别,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做一个人。
然而这一切,都在去年的冬夜,戛然而止。
雪下得好大,她拿着扫帚去清理雪道,却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灰衣,趴在雪地里,血染白雪。
她将这人扶起,却惊呆了。
是他呀!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呀!
不,他不是了。
人会老,会死。他们只是长得一模一样。
她来不及多想,因为他受伤了,伤情很重俱损,筋脉尽断,人已经凉了。
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哭了。
她此生,第一次哭,便是在此刻。
她读懂了自己心底的情绪,她着急,心切,难受,她想救他。
即使他可能与少年无关,但她突然就很想救,是报恩吗?或许是吧?亦或者,只是因为她善良吧!
百年修为,一夜间化为乌有,她满头银发,满脸皱纹,她知道,除了死,没有别的在等待她了。
流光回转,男人眼前,又回归到黑暗,他看到了凉月,也看到了那棵被他砍断的树。
“多么可惜,她连名字,都没有。”
凉月抚摸着杏树被砍断处,她死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她一定,很后悔吧。
但灰衣人看了这一切,却随即嗤笑道:“小娃娃,你可真能耐!长根舌头都不知道怎么用了是吧?你爹娘怎么教出你这么个胡编乱造的臭丫头!你编出这么荒唐的故事,想骗谁?这么大的幻境你都造的出来,何况区区一句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