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吵吵嚷嚷,各首领意见不一。那原本议定征讨鬼相门的大计,如今看来只得从缓。
东面一排锦凳最下首,坐着的是个两鬓斑白的中年年子,他双目紧闭,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什么。
这人便是巴山剑派的尹中豪。按理而言,这无遮大会,事关重大。非掌门霍中原出席不可,那冒名之人甚是狡猾,一回巴山之后,便对外宣称要闭关参研武学。即便无遮大会这样重要的事,他一反常态的推辞。
那派中大小事务也交由其他兄弟主持。论及辈分,楚季二老也是合适人选,可历经那一番伤心之后,这二老也不愿在过问世事。三兄弟商议后,最终这赴会的差事便落在了老五尹中豪的肩膀上。
尹中豪心中忖度:“以我巴山派的实力自不能和这些大派相提并论,至于表态一事也只能看情形再定夺。”至远大师看着众人,脸色也颇为难堪。毕竟是大觉寺联络各家首脑来此聚会,而讨伐鬼相门也是先前各大首领达成共识的。
神剑阁这边今日忽然又提议讲和,这让至远大师颇感意外。若几大门派的首领尚不能达成共识,再要去号令群雄就是痴人说梦了。至远大师又捏了捏手里的佛珠,朗声道:“诸位武林同道,既然大家在鬼相门一事上不能达成共识,这样争论下去也于事无补。
依老衲所见,不如大家投签来决议,若是讲和之人签数多,咱们就讲和。同理,讲战之人多,咱们就讲战。诸位以为如何?”
林中泉道:“大师此法最妙。”众人也都认同这做法。至远大师吩咐小沙弥端了两只铜盘,一只盘内贴着一个战字,另一只贴着一个和字。
而后又在每位掌门桌前放下一支竹签。诸事准备妥当后,至远大师率先走至那个写着战字的盘内,放下竹签。
其余人也依次将桌上竹签放入盘内,来进行决议。
等最后一根竹签放入铜盘后,至远大师对身旁的两个小沙弥道:“同法你去当着众家掌门的面,数战字盘有几支签,同相你去数和字盘内的签。”
众人默不作声,只等两个小沙弥来报数。东西两首各八张锦凳也就是十六人,再加之中间锦凳,一共是十七位。
同法大声道:“战字盘七只签。”同相跟着道:“和字盘十支签。”
对于这样结果,以至远大师为首的请战派大为不满,可方才话已说出,此刻再要食言恐怕极为不妥。他们只能认同这样的结果。
谷风道长的目光狠狠地将方才那些投和字签的人扫视了一遍,仿佛这些人都是他的仇人一般。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提着禅杖走至大厅。他先是向众人行了一礼,而后将目光投向至远大师说道:“启禀师叔,前来赴会的各派英雄已至山下,是否迎上山来?”
至远大师道:“既然各家英雄都已到齐,那就迎上山来。”那和尚得令之后,匆匆向门外奔去。望着那和尚的背影,至远大师缓缓道:“诸位掌门,我等既已议定了与鬼相门谈和一事,那么也该推选一位得力之人来主持此事,诸位以为如何?”
谷风道长冷笑道:“依贫道看,讲和这主意是林阁主出的,若要旁人来做,林阁主定然一百个不服。君子成人之美,大家又何必夺人所爱!”
林中泉听出对方话中夹枪带棒,当下将手中折扇一合,面带微笑道:“道长言重了,林某人无论才识资历都不及在座的诸位高贤。无论是哪一位高贤挑头,林某都会鼎力支持。”
谷风道长端起茶碗悠悠道:“林阁主有这样的胸襟,倒让贫道刮目相看。”林中泉也不甘示弱地接口道:“能得道长青眼,林某倒是受宠若惊!”
他二人言语上交锋,自然也代表了其他首领心中所思。大觉寺召集()
天下群雄商讨对付鬼相门,而最终的结果却要向鬼相门讲和,这样的结果是主战派很多人想不通的。
唯有至远大师看清了眼前的形势,这所谓议和,大约是主和派首脑们早就商量好的,无遮大会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而他们真正的目的恐怕是要划分新的武林格局。
在新的武林格局下,大觉寺往日的地位势必会被取代。不过江湖人心到底向着那一边,尚未可知。
号召群雄而来的口号是诛杀萧云帆,铲除鬼相门。待群雄齐聚一堂,大觉寺再改口风,说不杀萧云帆,不除鬼相门。反复无常,又怎能领袖群伦?就算这回江湖好汉碍于大觉寺声威敢怒不敢言,那么日后大觉寺还会有几个朋友?
这样浅显的道理,至远大师又何尝不知。坐在头把交椅上与群雄交涉,只会让大觉寺声名扫地。不如让出这把交椅来,以退为进的好。江湖人心,正道正统才是大势所趋。
至远大师的目光投向谷风道长,微微摇头示意。谷风道长当即醒悟过来,心道:“看样子倒是我糊涂了,还是这和尚看的通透。”
过不得多时,群雄陆续上山,大觉寺广场之上搭棚下聚满了人。白若萱一身锦衣,手摇折扇,扮做一个翩翩公子,程雪站在他身侧压低声道:“少主,属下方在人群中看到那玉修罗。”白若萱奇道:“哦?这和尚也喜欢热闹?”
程雪道:“属下也很是纳闷,我寻思这大会之上,都是名门正派的人,他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好,不少江湖好汉都想要杀了他扬名立万呢,他来这里和自投罗网没什么区别。”
白若萱向四周望了望说:“你我的装扮想必他瞧不出破绽,他既然不是找咱们的,咱们也不必招惹他。”玉修罗带着一顶斗笠,站在西边的搭棚下讨了碗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