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旋的声音清脆,蕴含着满满的女子独有的轻软怜悯之意,再加上那双盛满真挚的眼睛,谁都不会觉得眼前女郎是在说谎。
贺轻澈却深知谢妙旋为人,她一直恭敬伴在左右,听到她的话,有点绷不住,差点喷笑出声。
女郎真是太会拍马屁了,这赤裸裸的奉承话,她说得不羞涩,他却在好笑之于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诡异的不和谐。
那精雕玉琢的侧脸上挂着满是真诚的笑意,眼底只有他能察觉到的淡然,他按住自己的心,怕这不听话的心砰砰砰会被别人听到,进而察觉到他的反常。
贺轻澈赶忙将自己的头低得更低些,手掌心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下了那股冲上头顶的悸动。
而谢妙旋还在侃侃而谈,“为了安顿这些流民,我谢氏家财几乎耗尽,好险赶到了郭县,”她苦涩一笑,“这没有吃食之下,怕是还要引起流民大乱,那我真是好心办了坏事,罪孽深重了。”
她将一个心有怜悯之心的莽撞少女扮演得惟妙惟肖,说的胡冀都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
要真是这样,这女郎当真是命好,带的粮食刚好够这么多人吃到郭县,若是不然,怕是早就动乱了。贱民哪里懂得感恩,一旦没有吃食,早就把她抽筋剥骨敲骨吸髓了个干净。
况且这么多的流民当时也被她牵引到了郭县,后面肯定会乌泱泱的动乱延续到这里,她死了全族不要紧,给郭县带来大祸不远矣。
胡冀心中这么想着,后背的冷汗倏然就冒了上来。
“早就听闻胡大人有爱民之心,百姓到了这里,见郭县风调雨顺,百姓安康,都想来拜见青天大老爷,被我死死按下才得以作罢。”
胡冀干咳两声,让她一通马屁拍的通体舒坦后只觉得劫后余生,也不好意思再追问,假做关心问道,“小娘子此番也是仁心所为,我也能理解。你现下已经安顿好了他们,此时便作罢了。”
谢妙旋却有些为难的眼睛四处转了转,支吾开口,“我如今家财都耗尽,那些流民现下勉强还有一日一顿饭,我手上先头遣人买的田地却不够他们能安心安顿下来,要不是腿上一直高烧不退,我早就应了胡大人的宴请,还请大人怜悯,能够体恤百姓,我不求其他,先赊一下谢氏庄园周边那边荒地,等来年秋收粮种得卖,再来还大人的田地银钱。”
胡冀脸色一僵,怎么到最后还要朝他赊借荒地了。
可这个当口,若是谢妙旋撂挑子不干,这么多人在他的治下还不得生乱。
他的眼睛又朝后看去,那边回他一个几不可查的点头,他才道,“这些流民本也是良民,只要娘子能保证他们这个冬日能安生不惹事,那我便做主将谢氏庄园附近的荒地拨给娘子了。”
谢妙旋自然千恩万谢地应了。
一场宴席在此落下帷幕。
等到她人走后,一直躲在后头的那人才上前朝着胡()
冀道,“我观者小娘子做事很有章法,谢氏庄园那边的荒地甚广,大人还是要多派人盯着才是。”
胡冀笑着捋了捋自己的美髯,摆了摆手,“公留思忧甚我多矣,只是她一个小娘子,空有一番可笑仁心,不过是一些荒地给了便给了,晾她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原本他也觉得公留这些日子的忧思有些太过,不过是一个迁徙而来,一个女郎做主的小世家,非要他几次相邀。
今日见了,见她做派,甚觉谢妙旋不过是一个见过一点世面,但是却没有远见的。
要是他在京都,必然不会这样带着族人千里迁徙,肯定留在京都运筹帷幄。
可惜他不在京都啊。
“不说她了,我侄儿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这次他惹上的麻烦先想办法解决了才是紧要。”
“朝中局势如今这样,公留可有策?我在这郭县蹉跎半生,得遇此等良机或可一搏,那些人害怕桑洲太守,我可是不怕的。”
胡冀是举孝廉坐上的县令,他本就是江南一品世家出身,到这里做县令,不过是因为当时朝廷没有了位置给他而已。
桑洲太守不过是比他幸运了点,比他早几年出仕才得了太守之位,跟他相比,各方面才能家世都是差了一截的,这么多年他被弹压位置不得寸动分毫,早就不满,现在朝廷动荡,不知道要空出多少位置来。
那名为公留的人看着胡冀脸上满满的志得意满,一时竟然有些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