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涛起伏的海面上,舰队在不疾不徐的秋风中前进。
项绍宽坐在船顶的甲板上,望着远处的海岸,心情有些烦乱,但旁人并不容易看出来。
郑克臧居然问起关于穿越者的事情,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项绍宽的意料,不过又显得合情合理——郑经临终前,将一封信经由王守礼,转交给了郑克臧,里面谈到了穿越者们的事情。
郑克臧什么时候拆看的那封信,不得而知,但他肯定已经知道真相很长时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郑克臧居然没有问起过这件事,显然不能归结于他没有好奇心。如此看来,郑克臧的坚毅沉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优秀,确实是一名大将之才。
不过回想起来,郑经也是很长时间没有说破穿越者的身份,直到坠马受伤。这种隐忍不发的性格,或许是有遗传的吧。
再三思考,项绍宽又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郑经、郑克臧父子显然是穿越者们最亲近也最需要绑定的古人,他们父子知道这件事,对大家并没有什么坏处。
相比之下,更需要担心的是眼前这场战争。
键盘军事家潘兴的战略构思确实令人眼睛一亮,莫元清去世也迫使大明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安南攻略,但因为兵力不足、准备仓促,战争很有可能打成“夹生饭”。在从珠海港出发前最后时刻得到的消息,曾养性的军队已经抵达大明与高平府的边境,莫敬光派往高平府各地的使者,已经联络好了支持莫氏的豪强们,只要大军一到,立刻举义旗反黎朝。洪磊方面则暂时没有消息,或许是海上交通不便的缘故。不过,即便一切行动都如事前计划的那样顺利,之后攻打谅山的战役将会决定整场战争的走向。
“师父,你想什么呢?”郑克臧从甲板下面走了上来。
“你和吕大叔研究战局,研究得怎么样了?”项绍宽不想回答,轻轻地转换了话题。
“我们反复推算了很多次,每次都卡在谅山攻防战上了。”郑克臧在项绍宽旁边席地坐下,“曾养性占领高平府之后,可以直下北干、太原等地,但如果我军没有及时攻克谅山,那么曾养性就会处于西面的宣光镇军阀武公俊、东面的谅山守军和南面的升龙黎军主力的三面夹击之中。”
“嗯,那你们想出什么办法了吗?”
“第一个办法就是尽快攻陷谅山。但谅山自古以来就是安南北方门户,地理要冲,如果黎军坚守不出,那我们一个月也未必能攻下。”
“那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就是让曾养性尽量收买武公俊。”郑克臧用手比了一个点银票的动作,“之前据莫敬光的陪臣们说,武公俊一家世守宣光镇,名为黎朝臣子,实为割据军阀,而且贪财暴虐。若是能够用金银收买武公俊,莫说让他相助我军,就算他能够作壁上观,也会大大增加我军的胜算。”
项绍宽微微点了点头,对郑克臧的这个想法表示满意:“这个想法之前已经考虑过了,所以特意给曾养性运去了几车银子和绸缎,让他相机行事。不过,安南人凶残好战,即使能攻克谅山、收买武公俊,要击败黎军主力也并非易事。”
“吕大叔说,重要的变数还有两个,其一是舅舅和广南国的军队能多快前来助战。”
“你觉得呢?”
郑克臧略想了想,一脸严肃地答道:“我觉得不会太快。”
“为什么?”
“黎朝郑主郑根和广南国王阮福濒之间常年交战,因此黎军在南方边境不但有重兵把守,而且修筑了几道防线。阮福濒兵力有限,以往郑阮交战,都是郑根进攻,阮福濒防守,虽然战成平手,但阮福濒很难反攻郑根。舅舅的船队和西洋舰队虽然可以很快肃清黎军水师,但对陆上作战帮助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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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们联结广南国,与其说希望他们攻取黎朝土地,倒不如说是希望他们能牵制住南方的黎军,不让他们回援升龙。”项绍宽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你能正确分析两军优劣,作出判断,确实比以往大有进步了。”
“师父你常说,打仗要冷静沉稳,不可意气用事,料敌从宽,备战从严。我时时都记得。”
“嗯。那你说有两个变数,还有一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