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迪我已经六十出头,须发皆白,神色疲倦,带着几个随从,显然是一路急匆匆赶来。三人询问之下,才知道武昌形势已经今非昔比,清军毫无士气,士兵连日逃散,总督蔡毓荣也无心禁止,任由治下百姓自由来往,所以穆迪我可以堂而皇之买舟直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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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穆迪我来了,三位传教士便一同商讨太夫人追思弥撒的事情,许纬辰独自到柏应理安排的客房休息。
一连三天,许纬辰只是和蒋淦一起在华亭县许宅附近转悠,有太夫人身边熟悉情况的老仆,为二人指点华亭县的教堂、育婴堂、女堂等处。知县听说南京有人来,也特意过来拜会,许纬辰告诉知县,要好生照管徐家和许家的墓园,不得有任何差池。
等到九月二十七当天,格里高利历的1680年11月17日,是主日。罗文炤主教身着深色法袍,头戴礼冠,登坛主持太夫人的追思弥撒。柏应理、金百炼、殷铎泽、穆迪我等神父也冠冕整齐,充任罗主教的辅祭。
松江府的教堂向来分作男女两座,平日各自举行弥撒。今日要一同祭奠太夫人,因此同在规模更大的男堂行礼。于是男堂正门大开,在堂外摆设了大量长条板凳,许纬辰又请知县派人到场,在中间拉起帷幕,信众们男性居左,女性居右,分别落座。
巳末午初,弥撒仪式正式开始。众人在柏应理的引导下,或起或拜,行礼如仪。待到了恭读福音的时候,便有一名男童,大约八、九岁模样,在金百炼神父的引领下,登上讲坛,操着清脆的童音大声读道:
“恭读《圣若望福音》:那时候,耶稣对门徒说:你们心里不要烦乱;你们要信赖天主,也要信赖我。在我父的家里,有许多住处。我去,原是为给你们预备地方;如不然,我早就告诉了你们。我去了,为你们预备了地方以后,我必再来接你们到我那里去,为的是我在那里,你们也在那里。我去的地方,你们知道往那里去的路。多默说:主!我们不知道你往那里去,怎么会知道那条路呢?耶稣回答说:我是道路、真理、生命,除非经过我,谁也不能到父那里去。——上主的话。”
孩子话音未落,堂里堂外已经有陆陆续续的哭声。许纬辰坐在祭坛一侧,将头埋在两手之间,也是泪如泉涌。
一片哭声之中,罗文炤主教走到讲坛前,开始布道:
“弟兄姊妹们,今天我们在这里,悼念天主的女儿、我们的姊妹许徐甘弟大。如你们所知,她是松江,江南,乃至整个大明最有圣德的妇女。她是文定公徐保禄的后人,传承了家族的传统荣耀,在上主的面前得到恩宠和赦免。”
台下的哭声越来越大,罗文炤不得不提高了嗓音:
“我们这里有很多传教士,从泰西来到大明,想要将主的道传播给大明的百姓。几十年来,传教士们得到了文定公家族的鼎力支持,得以在中原大地放心传教。我不知道有没有哪一位传教士没有受过甘弟大姊妹的资助,有没有哪一座圣堂的砖石没有她的心血,是上主差遣她,为我们平整脚下的道路。”
罗文炤这话一出,几位神父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尤其是穆迪我神父,年纪最长,在中原时间最长,又受过杨光先教案之苦,多得太夫人维护,内心最是悲苦,涕泪横流,几乎站立不稳,只能靠两边的侍者搀扶。
“弟兄姊妹们,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受过甘弟大姊妹的恩惠。她不是寻常的慈善者,她是在践行上主的道路。她所盼望的,是每一个受过她恩惠的人,记住这恩惠来自于上主,归向主、敬拜主。全能的天主从死者中复活了他的圣子耶稣基督,让我们怀着信心,祈求天主收纳亡者,拯救生者。”
台下信众哭成一片,声音此起彼伏,勉强在哭声中作答:“上主,请俯听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