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阳光灿灿,落在他的脸颊上。
他的头微微低着,专注地看着脚下。汗珠透着阳光,顺着下颚流畅的线条,经过凸起的喉结,流淌向下。
我收回目光,也专注脚下。
可是随即,我的眼睛又向前瞟去。
他身上的短衣因为出汗贴在身上,袴腿高高扎着,露出修长笔直的腿。
一根布条低低系着,与市井平民一般,权作腰带。再往下,那袴腿也因为汗湿而变得贴服起来。随着踩踏的动作,布料晃动……
我忽然觉得我们当真贴得太近,耳根烧灼。
恰在此时,我听到庖厨里传来动静,似乎是水沸了,顶了锅盖。
“我去看看。”我说罢,忙逃也一般穿上鞋,跑进庖厨。
庖厨里,因为生了火而闷热异常。
可莫名的,我觉得比方才清凉多了。
处置了那沸滚的粥,我不由地将目光再瞥向窗外。
他还在那里踩着衣裳,高大的身形,在那盆里显得局促。
乍看上去,这身打扮与做粗活的庶人无异,全然没有马毬场上挥斥方遒的优雅。
可奇怪的是,就算这样,也仍然出乎意料的赏心悦目。就算胸前吊着一只手,也毫无影响。
明玉说得对,他就算穿得像个野人,那也是个能勾来一群女野人的野人。
妖孽。我腹诽着,忽而见他往这边看来,连忙收回目光,继续照料灶上的几只药炉。
柴房里的柴火足够,故而庖厨里的活,无论是熬粥还是熬药,我自忖都能对付。
不过上手之后,我才知道这医馆里的庖厨里干活不易。
那些药罐,起初还好,可是一个接一个沸起来的时候,教我很是应接不暇。灶里的火大了,须得将柴撤出来;可撤得太多,却又后继无力。唯有柴火刚刚好,时刻调整,方才能好好煎药。
正当我忙碌着,一只药罐的药汁沸出来,淌下了灶里,一阵黑烟腾起。
我忙去处置,却被烟气呛得咳嗽不止。
正当我手忙脚乱,一只手忽而将我拉开。
只见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麻利地将那灶里的湿柴抽出来熄灭,又拿起棍子,将剩余的柴火捅了捅。没多久,黑烟消失,药罐也恢复了平静。
我看着挡在面前的那宽阔的脊背,有些诧异,道:“你不是说你不会烧火?”
他反问:“你不是说这般简单的事,看看就会了?”
我:“……”
忙碌了好一阵,庖厨里的事终于算得对付了过去。
我看着他,那脸上的汗水淌下来,留下一道一道的黑印。就像昨日抹了锅底灰的脸没洗干净一样。
“怎么了?”见我盯着他,他伸手就往脸上摸去。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低头来。”
他把头低下,我用袖子给他脸上的黑印都擦掉。
抬起眼睛时,他看着我,目光熠熠。
“外头衣服洗好了么?”我转开头,瞥了瞥外头那只盆,强自云淡风轻,“过来帮我拧。”
虽然他只有一只手能用,但比起我这两只手来,气力仍是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