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到仿生头颅的正体为何之后,一瞬之间,此前的许多困惑便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仿生人形,其实是个历史相当悠远的科幻议题,据说世上的第一部科幻便是以此为题材。
想要制造出一台人们传统认知中的仿生机器人,需要在材料学、生物技术、机电工程、机器人学、机构仿生、交互系统、计算机编程、智能控制理论……这些几乎涉及现代科学半壁江山的诸多领域,同时达到超越当时科技水平的突破性进展。
而至于要让仿生人形完美地模拟人类,从而使机器人们产生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意识,那更是个犹如白洞般遥不可及的美丽幻梦。
在技术革命爆发、现代文明刚刚开始飞速发展的那个年代里,信心满满的人类踌躇满志,逐渐将冉冉升起的科学当做一种崭新的信仰加以崇拜。而在这一门隐约成型的科学宗教之中,“仿生机器人”这一文学形象,便成为了象征新时代即将到来的信使与图腾。
以冰冷坚硬的金属构造骨架,以人工合成的物质塑造躯骸,以严格可控的代码再现灵魂……
对那个时代的许多人来说,如果世上唯有一样事物可以代表科技的奇点,那就是仿生人;如果世上唯有一个标志能代表未来世界的降临,那么就是仿生人的诞生。
而不管是梅丹还是海登,二人都是曾亲眼目睹过那个理性狂热年代余晖的科技主义者。
于是乎,那些看似莫名其妙的事件,便这样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受海登董事的委托,身为生物学博士的梅丹教授离开滨海大学之后,便一心投入进了对仿生人形的研究之中。
而和制造一台通常意义上的仿生机器人不同,海登所推动的这项研究更加地急功近利,也更加地违逆传统。
毕竟,自然界中的种族繁衍姑且不论,自由自在地创造生命,本该是独属于神明的特权。
梅丹与海登的目的是绕过在当时技术难度最高的人工智能技术,将一只宝可梦的灵魂从原本的肉体之中解放出来,将之注入进模拟人类的有机躯体之中,并使之长久地维持这种状态。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项技术属于宝可梦传输技术的衍生。
如今在关都地区崭露头角的宝可梦研究员正辉就曾经尝试过这样的研究,甚至在一次事故中,他竟然短暂地把自己与一头尼多力诺融合在了一起……然而海登与梅丹的研究,却早在这次意外发生之前,就已经先知先觉地先行开始了——那时候的世界上,甚至还没有出现成熟可靠的宝可梦传输技术。
在十年之前,在那个科学狂热退潮、精灵学研究勃勃兴起、人造精灵尚未诞生的年代里,尤其是在人们的观念尚且保守、古老传统依旧根深蒂固的神奥地区,这可是项堪称惊世骇俗的生物实验。
提取灵魂、伪造生命、伪造的生命甚至还具备人类的外形,这几乎算是在科技伦理的边缘线上走钢丝了。
由于实验的恶劣性质,这项研究当然不可能在海登医药的实验室中进行,甚至没办法大规模地聘请员工。
海登只好私下里找到擅长生物工程学的梅丹,让这位目无神明的老同学来为仿生人计划操刀把脉,用他那些足以和有神论学者们高谈雄辩据理力争的学术知识,设计出一套可供灵魂自由穿梭进入的人造皮囊。
。
“额,那位老人家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君莎偷偷指了指在客厅角落缩着头生闷气的梅丹,有些不信任地问道。
她实在无法把那个凭一己之力创造出宝可梦仿生人的科学家,和先前在会客室里大发雷霆的老头儿联系在一起。
“每种性格,即使是最不友善的那类,都会具有()
某种弥补性的特点。”
海登为好朋友辩解道:“在不同的语境下,顽固可以是坚强,刻薄可以是敏锐,暴躁可以是勇敢,虚伪也可以是善良,区别只在于人们如何去使用他们。我从来不觉得一个人在他最差的状态下所做出的表现,可以代表那个人真正的本性。”
“……”君莎听懂了对方话中的含义,她确实把梅丹教授逼得太过火了,一时只好讷讷无言。
而旁边的竹兰却疑惑问道:“海登先生,按照你的说法,梅丹教授在生物学理论方面有着相当出色的造诣,但在制造仿生人的技术中,应该还有一大半是硬件工程的开发吧?就比如这个仿生人头的肌肉、面部以及头骨支架等这些仿生材料研制,它们应该不是一个人在自己家里闭门造车,就可以开发出来的东西吧?”
“你要知道,海登医药可是一家大公司。”企业的创始人傲然地昂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