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小蕊出生的那个年代,很少有女人去唱戏的,但她天生就对戏剧感兴趣,论天赋,比起堂哥还要高出一截。
十几岁时,她渐渐觉得施家的戏、帝都的戏都已经学得熟透了,没什么新意,就开始到各个地方的戏团去学习。
她学得又多又杂,将各个戏中的唱法融会贯通,自成体系。
后来,施小蕊在一个西南的小城镇里见识到了“傩戏”。
“有一户()
人家办丧事,按当地的规矩,得请人唱傩戏,又叫鬼戏,说是唱给鬼听的。”施小蕊回忆着,“我当时就看了那么几秒,一下就被迷住了,求着让师父把我收下。”
自那以后,她就不唱别的戏了,只唱傩戏。
她还想把傩戏带回帝都,让帝都的人也看一看、听一听,世界上不是只有一种唱法腔调。
她跟着戏团,去了不少地方,一走就是十六年。
直到收到了施家的信,说是她家的堂哥生病了,要她赶紧回来。
施小蕊和堂哥打小是一起长大的,和亲哥没什么差别,她收到信后就立即赶回了帝都。
“我还记得,一进门,所有人都对我特别客气。他们从来都没有对我那么好过,因为我是个女孩,又是唱鬼戏的,都嫌我丢脸。”施小蕊讽刺地笑了笑,“那次回去,家里把什么稀罕东西都拿出来了,有什么国外进口的糖、新出的糖水罐头。”
施小蕊受宠若惊,伯母摘下新买的手表,戴在了她的手上。
等到晚上,她才知道他们为什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的堂哥、施家的传人,脸肿得大了一圈,整个人像是涂了层黑炭一般,却还踉跄着跪在了她的脚边。
她的伯母和大伯也一并跪下,哀声乞求她救救堂哥。
“他得了尿毒症。有个戏迷托了医院的关系,可以给他做换肾手术,前提是,得有肾源。”
当时的器官移植手术已有成功的案例,但没有在全国普及,能找到愿意做换肾手术的医院很难,对施家来说是个不能放过的机会。
施家所有人都去配了型,都没有通过,这时,他们想起来了施小蕊。
幸运又不幸的是,施小蕊匹配上了。
施家众人轮番上阵,又是哭、又是劝,说人有两个肾,她少一个并不会怎么样,但她堂哥没了个这个肾,可就要一命呜呼了。
“他们还说自己不擅长唱戏,我看哪,他们唱得可比帝都的名角儿好多了!”
施家步步紧逼,堂兄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把她当亲妹妹,伯父亲自写了遗嘱,说要把施家的财产都留给她。
连她的亲生父母亦是“苦口婆心”,拿着断绝关系来威胁她,毕竟施家都靠着堂兄吃饭呢。
她一个女儿家,总归是要嫁给别人的,又是搞一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哪有堂兄来的尊贵?
好像她不同意,就是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列祖列宗的罪人。
只有给她做手术的医生忍不住问了她一句,她知不知道换肾对人体的影响很大?
施小蕊没有说话,只是两行泪水淌了下来。
她想,她知道的,但施家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