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她听得进去吗?”庄宝力拉下了罗兰君的手,仍旧吹胡子瞪眼的。
罗兰君拍着庄宝力的背,说道:“你们都在气头上,先别吵。我先去看看她,我跟她好好说。你别气了。”
罗兰君压着庄宝力在沙发坐下,急急忙忙去了庄雪霞的卧室。
刚一开门,就听庄雪霞的哭声变得更大了。
罗兰君进了屋,反手关上门,但仍然有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叫声传出来。
庄宝力听得生气,双手撑着膝盖,几次想要站起,又强行压住脾气。
庄雪霞的尖叫声从屋内传出来,听不出具体讲了什么,让庄宝力更为心浮气躁。
他干脆拿了手机和钥匙,出了门。
他用力摔门的动作几乎和庄雪霞刚才如出一辙。或者该说庄雪霞这个女儿像极了他。不过,庄宝力自己是不承认这一点的。他小时候可听话了,根本不敢和父母犟嘴,说一个“不”字。
庄宝力自结婚起就戒了烟。他现在心烦得很,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香烟和打火机。
这么多年不曾抽烟,让他的动作变得生疏起来。
看着那点火光和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庄宝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他随便找了路边的长椅坐下,一口一口地闷头抽烟。
他实在不明白原本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一进初中就大变了样。
青春期这玩意儿真有那么厉害吗?
他小时候可没这样……
但他以前也听同事说过……
就是庄雪霞刚出生那会儿。
他那会儿对于庄雪霞宝贝得不得了,作为新手父亲,也很是手足无措。他同事就有说过,小孩子这两年是最可爱的时候,劝他珍惜;等大一些会走会跑就调皮了,眼睛都不能移开一秒钟;再大一些,到了读书的时候就更烦了,辅导作业都能被气出心脏病来;更大一些,到青春期,那真是看都不看父母一眼,讲话都只有“嗯嗯啊啊”,半天放不出一个闷屁来。
他当时听着乐呵,也会生出对未来的忧愁,但庄雪霞健健康康长大,到“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依然天真可爱,不像是别人家的熊孩子……
没能逃过青春期的叛逆吗?
庄宝力用力抽了一口烟。
他随手解锁手机,想着找同事问问“教育经”,但微信一打开,先看到了最近刚加上的那个好友黎云。
那个热心青年……
庄宝力夹着烟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之前请黎云吃晚饭,那个青年便问了很多问题,帮着他疏导其中的关键,一点点理出头绪。
他认为事情是出在了邮轮上。他被勾起了往昔的童年阴影,还有庄雪霞的叛逆……
“是你惹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个鬼是来找你的!你都上了他的车了!要不是我,你就被烧死了!”
庄雪霞之前的喊叫突然在庄宝力耳畔回荡开。
庄宝力手一抖,烟灰落在了他的腿上。
他烫得一哆嗦,跳了起来,失手扔掉了香烟,又摔了手机。
他狼狈地拍打着大腿,慌乱地捡起手机。
手机屏幕如蛛网般裂开,并倒映出了庄宝力四分五裂的脸。
庄宝力看看手机,良久,将手机塞进口袋,用脚碾灭了烟头。
他慢吞吞地回了家。
罗兰君坐在客厅里,见他回来,只是静静看着他。
庄雪霞的房间内已经安静了下来。
庄宝力冲着卧室抬抬下巴。
罗兰君轻声说道:“已经睡了。”
她也没说其他的。
庄宝力沉默地洗漱,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客厅里的灯已经关了,罗兰君躺在他们的卧室内。
庄宝力也上了床,躺下后,重重吐出口气。
“抽烟了?”罗兰君问道。
“嗯。”
“小孩子就是这样。青春期。”罗兰君说道,也叹了口气,“我同事的小孩念初中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看她发愁,发脾气,更年期都要被气得提前了。之后还有中考高考……到大学,才算解放了。”
“嗯……”
罗兰君又劝道:“你跟她说话软一点。我知道,她做得不对,我们该训,但你越是骂她,她越是跟你对着干。总要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对吧?她念幼儿园那会儿,我们说好,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但也不能一直这样。”
庄宝力没应声。
“我刚才答应她了。这周末,我们到这边城隍庙上香。她觉得不安,那就顺着她,拜一拜。迷信嘛,不就是那么回事。我读书的时候,班级里还流行塔罗牌、水晶球。文具店里都是卖那种假水晶的。我们考试前还要假模假样地拜一拜。”罗兰君好似想到了过去有趣的回忆,笑了一声。
庄宝力闷闷地说道:“知道了。”
这就是结束对话的意思了。
罗兰君也不再纠结,直接道了晚安。
庄宝力却是一直没睡着。
等到他的意识模糊起来,他感觉到床边好像站了一个人。
不是起夜的罗兰君,是个男人……
夹克衫,牛仔裤……
他看不清男人的脸……
倏地,男人的身体燃烧起来,也照亮了他的脸庞。
是那个男人!
男人带着火焰,恶狠狠地扑向了他!
庄宝力猛然坐起。
罗兰君被他吵醒,“怎么了?”
“哦……没事……”庄宝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又做噩梦了?”罗兰君也坐了起来,“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开点安眠的药?”
庄宝力摇摇头。
他这样坐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陪你们一起去庙里吧。”
罗兰君怔了怔,“哦,好。”
庄宝力躺了回去,“睡吧。”
“嗯。睡吧。别多想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