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莲坐起身,并没有伸懒腰,但动作却像是舒展开身体,让人只觉得她的身体好似膨胀了一圈。
她没有急着回答易心的问题,反而是揶揄地笑了笑,他只是一个小鬼罢了,你需要害怕他吗?
易心一脸的烦躁,在房间里踱步起来。
你别装傻!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看出来?怎么会有这样的灵魂?易心盯着薛小莲质问起来,他真的是人,不是什么妖怪?
易心在心中盘点了一圈,想到了梦魇、魅魔之类能影响人类情绪的妖怪,又觉得黎云的天赋和那些妖怪的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薛小莲抱膝坐在床上,脸上泛起了困意。
她打了个哈欠,将脑袋枕在手臂上,歪头看着易心,是人还是妖,你看不出来吗?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易心逼近了两步,如果血脉稀薄,可没那么容易看出来。那样的人也不少见。
薛小莲调整了一下姿势,直视易心的双眸,我不知道他的血脉里有什么。他有什么血统都不奇怪,他没有任何妖怪的血统也不奇怪。人类啊,不就是这样的吗?所谓的鬼,本就是人类欲望的凝聚呢。
易心抿了抿嘴唇。
让他留在这里,是老板的意思?老板知道他这情况吗?易心将话题拉回到了最开始。这次提问,她不再恶声恶气,而是心平气和地认真询问。
薛小莲也摆正了姿态,知道的。他都见过本人了,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易心想起了老板那天接她从警局出来时候说的话。
果然是知道的。易心低声说了一句,心情更为糟糕了。
她心中有焦虑,有不满,还有一种不安。
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离开薛小莲的房间。
良久,她才别扭地问道:老板是不是……我惹他生气了?
她问完,就咬住了嘴唇,倔强地看向薛小莲,等待一个回答。
不是。老板不是那样的人。薛小莲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只是觉得有趣吧。
有趣?易心的眉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不然呢?薛小莲反问。
易心张口就要说什么,但张开的嘴巴里没有吐露出半点声音。
她的心情再次低落。
房间里又陷入了寂静。
半晌后,易心甩手就要离开。她才迈出一步,就停住了脚步。
易心和薛小莲一起转头,望向了客厅的方向。
两人能看到的只有墙壁。她们不像是黎云,视觉能穿透阻碍,穿过很多空间,看到其他地方的事情。但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她们感觉到一些异动。
他已经意识到怎么用自己的天赋了。薛小莲说道。
易心没有接话。
她心中的不安扩大了几分,好像变成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她的心脏也跟着下沉。
她也和薛小莲一样发现了黎云的小动作。
黎云正在努力按照自己的心意,使用自己的那点天赋。不再像是前几次那般被旁人激烈的情绪牵引着,做出被动的反应‐‐实际上,那都不能算是被动的反应,只能说是被旁人的情绪裹挟,受到那些情绪的感染。这一次,黎云是主动寻找那些情绪。
这其中,最好找到的就是白老板了。
那种强烈的恨和强烈的爱,都太过突出了。
黎云又在此前见识过白老板的种种情绪,要找到他,易如反掌。
很顺利地,他又看到了那()
个灵堂。
白颖的黑白遗照依旧是那种恐怖诡异的风格。好看的女孩子的脸做出了各种夸张的表情,像是一个疯子在做表演。
面对这样的遗照,白老板却是一脸的宠溺,好似面前这张脸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无论她疯癫、可怖,在白老板的眼中都是最可爱的女儿。
黎云在这里还感受到了另一股气息。
这气息有些熟悉,让他想起了之前那个吓到他的老人。同样的黑暗、浑浊、带着贪婪的味道,像是不干净的臭水沟,泛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黎云很快找到了那气味的来源。
他没有看到上次见到的老人,也没看到张和,只在隔壁房间里看到了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的打扮如同很多电视剧里的算命先生。房间布置成了祭台的模样,祭台上摆放着白颖、易心、方天、袁昊泽等人的照片。中年人嘴里嘟嘟囔囔,双手一直变换着手诀的造型,还时不时用手指沾着祭台上摆放好的液体,在那些照片上涂涂画画。
黎云只感到那些照片沾上了鲜红的液体后,就晕染出了怪异的画面,和照片本身重叠起来,散发出了一股糜烂的味道。
房间的窗户紧闭着。室外一片漆黑。但在黑夜中,有更黑的东西聚集过来,蹲守在窗外,想要破窗而入。
它们被那些气味吸引而来,循着味道,如饥肠辘辘的野狗,只想要咬上一口食物。
那中年人一脸的严肃,挥手之间,就见那些被涂抹过的照片飞舞起来,贴在了窗户上。
祭台周围的蜡烛顿时熄灭。
窗外的鬼魅一拥而上,将那些照片撕得粉碎。
中年人满意地点点头,又挥了挥手,要驱赶那些鬼魅做事。
黎云感受到他身上贪婪的味道加重了几分,和那些魂魄不全的鬼魅几乎一模一样。
两者的味道在黎云的感知中融合到了一起。
除此之外,那四溢而出的恶念也近乎相同。
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一个活着,另一个死了还魂飞魄散,不成人形。
这是不可能超度的灵魂。
黎云心中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他想起了黑白无常干脆利落的举动。
对于这样的灵魂,他们应该会选择让它们彻底消失。
心念一动,黎云就觉得两者身上散发出的恶意和贪婪改变了方向。
本该各取所需的中年人和那些鬼魅同时看向了对方。
他们忽然和黎云感同身受起来。
原本未曾察觉到的东西变得清晰。
同根同源的欲望让他们互相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