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站起身来,对嘉靖施礼:“师兄,眼下鞑靼人仍对大明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沿海倭寇未平,白莲教暗流涌动。关外女真诸部面和心离。
大明此时就算织出了再多的丝绸,奈何四面环敌,商路不畅,也难以换成真金白银。
若师兄信得过我,给我一年时间,从这四面之中,至少给师兄打出一条商道来。
到时师弟将亲自为师兄主持改稻为桑之策,望师兄恩准。”
嘉靖的笑容淡了一些,沉默地喝茶,等一杯茶喝完后,才开口。
“你确有此心,但其实并无把握,因此也是缓兵之计,朕没有冤枉你吧?”
黄锦低着头,暗暗叹息。萧风啊,你明明都看透了严嵩的圈套,为何还一定要往圈套中跳呢?
有些事儿,不是你一个人能扭转的呀。
萧风并没有被嘉靖的冷淡和诛心之语吓到,反而云淡风轻的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事君以忠,事亲以诚。以君臣论,万岁是君,臣不可不忠;以道门论,你是师兄,我不可不诚。
我毕竟年轻,见识可能不足,但想到什么,就不该隐瞒。至于是对是错,自有万岁裁夺指正。
这是万岁的大明,臣不敢擅专。臣只知道一句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嘉靖愣住了,心里默默地念着最后的那句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这话让嘉靖有些感动了,但真正让嘉靖有些不安的,却不是这句文采飞扬,震撼人心的名句,反而是倒数第二句。
对,就是这句平平无奇的:这()
是万岁的大明,臣不敢擅专。
我刚说了个朕,你就变成了臣。然后告诉我,这是你的大明,跟我有个毛线关系,你愿意咋折腾就咋折腾吧。
是你要靠大明国运修道,又不是我,我在上面是有户口的。
我一心帮你上岸,你却不知自爱,你对得起我吗?
嘉靖无奈地喝了口茶,然后发现茶杯空了,黄锦也在琢磨着萧风的话,竟然忘了给嘉靖添茶。
嘉靖顿时就找到撒气的地方了,把茶杯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放。
黄锦这才惊醒,赶紧给嘉靖续上茶,嘉靖赌气不喝了,盯着这杯茶运气。
“师兄,最近想起在仙界看过一本书。上面说到海外有一仙藤,落地生根,根下生果,连绵不绝。其味甘美,足可饱腹。
我测算过,此物应该已经在西方现世,只是海路遥远,那些获得此物的国家又当作至宝,不肯外传。
我已经让张天赐从沿海一带重金求购。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些偷偷往来贸易的走私船只,必会有人铤而走险,夹带仙藤,以求高价的。
等我将此仙藤在大明推广开来,大明百姓应该就不会有粮食匮乏之忧了,师兄的政策也可从容推行了。”
嘉靖心里一热,师弟虽然跟我赌气,但其实一直在默默地帮我想办法啊,我竟然还怀疑他在套路我!看書菈
嘉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表情。
“如此甚好,就按你说的办吧,给你一年时间,筹备粮食,打开商路。”
萧风淡淡一笑:“师兄,那若是内阁弹劾我阳奉阴违,不肯推行国策怎么办呢?”
萧风知道,不管嘉靖对自己怎么好,让他宣布他已经定了的事儿马上作废,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事儿,他是绝不可能干的。
嘉靖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是江南总督,手握大权,内阁只有督促的份。没有朕下旨,你真以为内阁能动得了张经吗?”
得,嘉靖这是在教师弟耍无赖了,黄锦低着头偷偷一笑:“万岁,天不早了,该安寝了。”
嘉靖皱皱眉:“很晚了吗?萧风要离开很久,朕还想多听他说说呢。”
黄锦不说话,一不小心碰掉了银盘子上摆着的两块牌子,一块上是卢靖妃,另一块翻着,看不见。
嘉靖马上伸了个懒腰:“师弟啊,想来也就这些事儿了,你好生去做吧,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
萧风起身告退,黄锦低头捡牌子,两人没有任何的目光碰触,但萧风知道黄锦在帮他。
此时是结束这次对话的最好时机,有时意犹未尽,远比等到无话可说时再结束要好很多。尤其是当你要和人分开很久的时候。
他会很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