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朱隽立在角楼一侧静静的望着秦戈率领大军远去的背影,这一刻他整个人似乎苍老了很多,站立不稳有些吃力的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剧痛从背上传来,朱隽因痛苦面容扭曲,咬着牙额头渗出一层密汗,这段时日他得了背痈,人人皆言那是上天对他造下杀孽的天罚,甚至很多名医都不敢医治,背痈一天比一天严重!
朱隽忍着剧痛静静的看着消失在天地尽头的那个身影,喃喃道:“或许是最后一面了!伯玺!你要支撑起这个天下!”
这一刻朱隽的精气神似乎全部随着秦戈而去,他自知时日无多了,这一次与这个学生分开将成为永别。
这时皇甫嵩和卢植二人走来,皇甫嵩笑道:“子干说你必定会来送行,我们也过来凑凑热闹!”
卢植感慨道:“希望伯玺能为我大汉争得喘息的时间,否则我大汉危矣!”
朱隽强行打起精神,若无其事的道:“人老了无事可做,起得早过来透透新鲜空气!走吧!听闻城北有家茶楼,今天我请你们两个老家伙吃早点吧!”
皇甫嵩和卢植对视一眼,老友的情况他们岂会不知,强颜欢笑道:“朱夫子请客,这是稀罕事,走走……”
三人拐过城角,只见蔡邕与蔡琰正立于城头,皇甫嵩上前打招呼道:“蔡兄,你不会是也过来散步吧!”
蔡邕看到了朱隽三人,愣了一下,三人都是儒林泰斗,竟然同时出现在这,有些不可思议道:“三位大人你们是……”
卢植心直口快、性子耿直道:“我们来给伯玺送行,毕竟他是我们最优秀的门生!”
蔡琰则站在一旁神情异样,不解道:“如今京师盛传,秦……秦将军在大将军府前卑躬屈膝,妄图引动刀兵屠戮外族,已经遭到三位先生驱逐出儒道圣宫,而且被儒林所不耻,三位大人你们……”
卢植脾气火爆不屑道:“为儒者行的端站的直,如今儒林一片伤风败俗,要我说城头的那一群什么风流雅士贵公子只不过是银样蜡枪头!伯玺这次是为大汉亿万苍生下跪,抛头颅、洒热血,他是我卢植最得意的学生!”
朱隽听到有人诋毁秦戈,脸色变得异常铁青,冷哼一声道:“吃茶去!”说完径直下了城楼,皇甫嵩和卢植向蔡邕行了一礼,之后跟着朱隽离去。
蔡邕看着三人的背影长叹道:“儒士不多也!”
蔡琰扶着栏杆望着大军远去,眼神惆怅的道:“他明明有一颗平和的内心,却为何如此好战,难道只有军功才能彰显他的男子气概!难道好斗真是男人天性吗?自从他精神复员后,这段时间我就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戾气简直让我心惊动魄,那种令人胆寒的战意甚至能撕裂我的琴音心境!”
蔡邕看着女儿陷入失魂落魄、悲痛欲绝的状态,似乎明白了什么,深吸一口气道:“原来秦小哥说的仙音,竟然是你的琴音心境,真是孽缘啊!”
蔡邕后知后觉的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到爱女如此失魂落魄,咬了咬牙道:“有些事情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毕竟你是个女孩子,然而所有人都在恶意攻歼秦小哥,你却不应该……”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留影晶石,放到蔡琰的面前。
正是高丽铁骑蹂躏后一个县城遍地浮尸,无数的无头尸首不分男女老幼躺在血泊中,犹如河流的鲜血甚至染红了整个大地。
“呕!”蔡琰没有看到几秒钟,胃中剧烈翻滚,酸水全部从口中涌出,蔡邕拍着女儿的脊背道:“这便是现在的幽州,高丽鞑虏入侵大汉边疆,他们的铁骑所过之处,不分男女老幼肆意屠杀,将他们的首级全部斩下!如今初步估算,已经百万的百姓被屠杀!你说对于这种恶魔禽兽,你能和他讲仁义礼智信吗,你能用诗词歌赋感化他们吗!现在()
大汉万马齐喑,没有人敢站出来,只有秦小哥,他带着部队北上抗击高丽鞑虏,此去九死一生!而他是为了守护大汉家园,让大汉十三州无数百姓免遭屠戮!所以你刚才的话才会激怒三位夫子!”
蔡邕长叹一口气,轻轻拍着趴在地上颠覆三观后,俏脸有些扭曲的蔡琰道:“我们在洛阳能够歌舞升平,正是有无数秦小哥这样的英雄在风雪中浴血而战,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换来洛阳这一块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之地,我本来觉得你快快乐乐的活在这个安乐的乐土中是最好的归宿,但是你的幼稚,简直有些可笑!竟然跟着那些士族子弟诋毁秦小哥,这种留影晶石,在洛阳街市随处可见,花两银子就能买到,他们能不知道秦小哥去干什么了,他们只是装聋作哑,以秦小哥为把柄来攻击大将军,不过是操弄政治把戏而已,这些人平日里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他们对天下苍生的生死漠不关心,只是整天勾心斗角,为的是自己的那点蝇头小利,我的傻女儿,你不要再被人利用了!你看着吧!如果秦小哥北征失败,这天下被外族屠杀,这满洛阳的士族也将成为异族刀下的亡魂!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这个容不下英雄的肮脏世界,就该让他毁灭!”
此时蔡琰眼泪、鼻涕、呕吐物混合在一起,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身躯靠在城墙上剧烈颤抖,丝毫没有那股绝世而独立的仙子气,这一刻她的世界观整体崩塌了。
……
秦戈率领御林军一路行来,沿途的县郡一早就准备好了营地和物资,此次北上抗击高丽,正如荀彧所言宗亲、外戚、阉党、士族形成了一种默契,虽然在洛阳互相谩骂攻讦,在舆论上简直生死相搏,然而私下暂时达成了一种团结,可以说为了抗击高丽鞑虏团结在一起,各地州郡是全力慰军,没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出现克扣粮草物资的情况,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