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黄昏,立德坊。
临淄郡王府门前。
李绚一身紫色长袍,手按八面汉剑,骑在黑色高头大马上,身后四辆黑篷马车,一整队的金吾卫护送。
两侧府门内的人影都好奇的探出头来张望。
英王旧府,相王府,太平公主府,还有其他亲王郡王府邸在洛阳留守的家人,全部好奇的张望。
李绚停马匾额之下,然后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后面的第一辆马车前。
马车刚刚停稳,裴诗彤便已经抱着李志常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好奇的张望。
看到府门前的临淄郡王府五个字的时候,裴诗彤难得的笑了。
她一边踩着木凳下车,一边对李绚笑着说道:“夫君可能不知,府里前几年,上面是没有匾额的,彤儿和阿姐在里面住了三年,冷冷清清,除了家里偶尔有人过来以外,基本上平时也没人来,甚至偶尔有些路过,也跟避什么似的。”
李绚沉默了下来,自从孝敬皇帝李弘亡故之后,裴氏的处境就异常尴尬。
作为皇家的儿媳,没有皇帝的允许,她是不能随便离开洛阳的,回老家更不可能。
甚至就连前往长安都不行。
只能永远都待在这间冰冷的无名府邸里。
因为李弘被追赠为孝敬皇帝,对于活着的裴氏该如何称呼,一直也没有一个定论。
只是私底下用代王妃来称呼她,毕竟李弘未被封太子前,是代王。
这种几乎窒息的环境,如果不是有裴诗彤的陪同,裴氏恐怕甚至已经死了。
“好了。”李绚拍拍裴诗彤的手臂,看着缓慢打开的中门,轻声说道:“你阿姐出来了,高兴一点。”
“妾高兴着呢。”裴诗彤仰起头,一脸解恨的说道:“如今妾也有了儿子,阿姐也有了儿子,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好了,好了,知道没人欺负你们,但还是要把孩子抱好,别一会儿抱错了,就麻烦了。”李绚刻意提醒了一句,裴诗彤没好气的白了李绚一眼,然后说道:“怎么可能抱错,而且就算抱错了,又有什么了不得,早年妾身还想过过继……”
“好了。”李绚赶紧打断了裴诗彤,她现在说话,越来越离谱了。
临淄郡王府,中门打开。
裴氏穿着浅绿色襦裙,带着点荷头饰,诧异的走了出来,看到李绚和裴诗彤,她赶紧福身:“王叔,彤儿。”
“殿下。”李绚拉着裴诗彤躬身还礼,然后说道:“今日奉太子之令,来洛阳探望殿下,略带薄礼,祝殿下新年安康。”
“多谢太子!”裴氏收敛神色,虽然依旧能看到平日的冷漠,但还是勉强的笑着对裴诗彤和李绚说道:“王叔里面请,彤儿也一起进来,这便是建昌县伯吧,看起来的确要健壮很多。”
“是的,阿姐。”裴诗彤抱着李志常和裴氏一起进入了院中。
李绚目光脚步停在门口,眼神冷冽的看向四方,各家王府窥伺的目光顿时被吓的收回。
等到这些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李绚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在临淄郡王府的门前,却有十几名金吾卫拒门而守,目光肃然。
……
中堂之下,裴氏让人将临淄郡王李光仁饱了出来。
紫色的襁褓之下,是一张有些柔弱的脸。
李绚伸手摸了摸,李光仁的身体骨有点弱,看起来似乎不大健康。
裴氏脸上带出一丝担忧,看着李绚在摸脉,低声说道:“仁儿出生的时候,有点早产,所以身子骨一直都不大好,加上这里一开始也有些冷清,是我从家里调了不少人过来,这里才显得有些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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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裴诗彤轻轻点头,说道:“这事叔翁提起过,家里选的都是贫寒家境的子弟,不会有什么问题。”
裴氏勉强笑笑,裴诗彤立刻眼底一沉。
世家豪族子弟,历来最善捧高踩低,即便是家族贫寒子弟,亦有一股傲气在。
裴氏身份尴尬,之前的时候,裴广孝不是没想过从家中调人过来,但那时一来忌惮武后,二来也是怕家人不善。
原本以为裴氏有了临淄郡王之后,身上有了依靠,家人不说巴结,但起码欺侮总是没有了吧。
但没想到,裴广孝从老家选来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看裴氏身边没有男眷,竟然也起了欺压之心。
裴诗彤立刻看向李绚。
李绚这个时候,缓缓的收回手,目光瞥了裴诗彤一眼,说道:“小殿下身子骨是虚弱,不过好好调养,应该没有问题的,臣这里先去开服药方,彤儿你去和殿下去后院待着吧。”
“好!”裴诗彤立刻听明白了李绚话里的潜台词,然后就带着南昌王府的下人,领着李志常和李光仁,陪着裴氏去了后院。
一旁的临淄郡王的管事留了下来。
看了年纪五旬,身材已经非常显老的郭管家,李绚点点头,说道:“郭翁给几个名字,本王这就让人去收拾。”
“是!”郭管家深深低头,然后迅速的从袖子里面抽出一张纸条,仿佛准备良久似的。
“告诉内外人等,全部都到前院集合。”李绚一声令下,郭管家立刻快步去了后院。
很快,整个临淄郡王府的仆人就已经都被聚集在了前院。
李绚站在台阶之上,双手后背,面色冷肃的一个个叫出名字。
不等人反应过来,金吾卫已经凶神恶煞的扑了上去,直接将人按倒在地,拿出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木棍就狠狠的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