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退一步。”李绚站在水湖之畔,神色肃穆。
“为何?”李显有些不明所以,他转头看向四周,黑暗中没有半点声音。
“现在和之前一样。”李绚轻声摇头,说道:“人弃我取,人取我弃……从今日开始,盯着东宫的目光会有无数双,所有人都在盯着太子,既然如此,我们索性离开风暴中心,专心去做别的事情。”
李显微微一愣,看向李绚问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还是那句话,你要帮太子,你就不能在他最难的时候坑他。”李绚说完,微微冷笑:“现在这个时候,谁敢对太子下手,那么陛下绝对会给他狠狠一巴掌。”
“不,你刚才不是还说他方向对了吗?”李显有些弄不明白李绚前后话里的意思。
“这是陛下最后犹豫的时期。”李绚目光下意识的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才说道:“太子之位,只能陛下给,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抢。前一阵我们做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北门那些人的注意,他们开始效仿我们动手了,这个时候,我们要撤出来。”
冷风扑面而来,李绚说道:“李敬业的事情,表面上终究没有牵涉到太子,想要让太子出事,就需要做更多的事情,但现在这个时候,是陛下自己心中最反复的时候,任何人任何举动,都会遭到陛下最严厉的镇压,所以这个时候要退一步。”
“你的意思是说,不管是东宫谁,现在这个时候被北门那些人拉拢了,他们就都死定了。”李显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中间竟然是这样的一个逻辑。
“之前太子危机的时候,我们靠近,那是在帮太子,其他的是东宫那些人对我们的好感,但现在……”李绚微微摇头:“李敬业的事情,毕竟表面上没有牵涉到太子,太子看上去是很平稳的,现在拉拢别人,就是在挖太子的墙角。”
稍微停顿,李绚认真的说道:“就像是当年的魏王一样。”
“李泰。”李显忍不住的微微点头。
当年之时,李泰谋夺李承乾太子之位,但最后登基的,却是李治。
“还是孝悌之意,兄弟之情。”李绚抬头看了李显一眼,摇摇头,说道:“往年你胡闹太过了,现在让要让诸相认可你,你除了自己要表现出能力之外,还要尽最大可能的保护太子。”
“我明白,你之前说过,皇兄将来支持谁,谁就是将来的太子。”李显微微低头,脸色不由得一变。
李绚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的轻叹一声:“恒山郡王当年谋逆被废,但宗室传言,陛下之所以能登基,就是因为恒山郡王曾在先帝面前亲自保举陛下为太子,只是……陛下心中必然引以为戒。”
之前两人秘密谈的那番话,到了今日,他们两个是一个字都不敢提。
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李治登基,李泰,李恪相继被杀,这里面虽有长孙无忌的操弄,但也有李治的默许。
权势相争便是如此,一不小心,谁死也不知道。
李绚为什么现在要离得远一些,就是因为他害怕,自己在皇帝的眼里,会成为长孙无忌的那样的人。
一旦皇帝有了这样的印象,那么他只要一封遗旨,李绚立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哪个皇帝都是一样,在自己最后几年,最怕的,就是发生儿子之间的争斗。
李贤要被废,可以,但手段必须温和。
所以东宫的臣僚,才会被一步步的剥离。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按捺不住,一个劲疯狂的往前扑,甚至疯狂厮杀,杀的最凶的那个人死的最快。
这便是李绚当初说服李显最重要的一番话。
对于那些经历过残酷的夺嫡之争的皇帝来讲,他()
需要的,是一个温和的继承人。
“所以,之前,你要进去按住太子的手脚,避免他在突厥可能叛乱的情况下,走错路。”李绚呼吸变轻,然后低声说道:“现在,你要退出来,除了要在陛下那里留下孝悌的印象,同样也要小心太子在被废的时候,溅你一身血。”
“一身血?”李显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李绚:“如何会有一身血?”
“你忘了吗,刑部员外郎的那件案子,到现在还没有查清楚了。”李绚轻声提了一句。
李显的脸色不由得一变,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刑部员外郎当那件案子,是皇兄他……”
“那件案子的根本目的并不在帮助李敬业,而在于用那个人死来牵连裴炎。”李绚轻叹一声,摇摇头,说道:“裴炎,武承嗣,本身便是两个很好的替罪羊,但可惜,武承嗣提前被调到了汾州,李敬业尽管提前做了布置,但最后牵连到的只有裴炎,但可惜裴炎最后也只是被训了一顿。”
“所以这件案子,还是有被查出来的可能?”李显有些心惊的看着李绚。
“问题不在这件案子身上,而是在太子身上。”李绚抬头,看向东宫方向,轻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情太子做的,实在太不像他平时的风格了?”
“的确!”李显轻轻点头,在他的印象当中,李贤这个二哥还是相当仁厚的,当然这也是为什么说他耳根子软的原因。
“其实这多少有些李敬业的风格。”李绚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太子见过李敬业了,陛下肯定,天后肯定,你也应该肯定了。”
李绚转头看向李显,这一次他把话说透了。
“之前之所以去做,因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靠兄弟之情,帮太子一把,但他确定见过李敬业,确定和李敬业构陷朝臣,那么他和魔道有没有勾连,他和突厥有没有勾连,若是有,他麾下的臣子们,是有多少介入的。”
李绚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可以不避讳的接近,但我们知道了,还去接近,恐怕就要被疑了。”
被疑,被谁疑?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