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东转到西,然后又彻底隐没,一夜过去,又重新出现。
清晨,李绚穿一身黑底金丝长袍站在州衙门口,翻身上马。
千牛卫一众骑兵分列两侧,还有余泽,王勃,彭文等人跟随。
今日,他们要去淳安查看百姓安置情况如何,之前在户籍档案中,找出了不少问题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一名黑衣府卫,转眼已经从马上翻身而下,一份公文已经递到了李绚手上。
看了公文一眼,李绚这才对着众人说道:“淮都尉已经杀到了街口,和歙州都督府丘长史汇合,双方合兵,朝天阴教总坛杀去。”
淮进和丘神積,在街口汇合了。
街口位于徽浙山道中央,屯溪从山中而出,于这里汇入新安江。
街口往南往北,深入群山,常能见到群落所在,天阴教总堂也在群山之间。
而且很少有人知道,就在从北侧山道深入群山九十里的位置的一座大山中。
“根据朱泚所交代的天阴教总坛位置,正常行进,三日内,他们就将抵达天阴教总坛之下,然而……”李绚看向众人,面色肃穆的说道:“然而有一处地方,可能会阻碍脚步,这个地方,就是黑龙岭。”
李绚抬起头,望向西北群山的位置,叹声说道:“黑龙岭地形凶险,又被天阴教经营多年,且是前往天阴教总坛的必经之地,山高险峻,地势难行,如今这局势,怕是不付出些代价是过不去的。”
“好在,我等现在没有在群山之中。”丘贞沐从一侧跟上,面色复杂。
如今在群山深处的,是他的亲堂叔。
()
不过丘贞沐从来不为他的那位叔父担忧。
以他那位叔父善于算计人心的能力,到时候倒霉的恐怕还是那位淮进淮都尉。
被人当成了挡箭牌,还乐在其中。
“走吧,或许明日,我等就能听到更加准确的消息了。”李绚轻轻一夹马腹,下一刻,一行人已经开始朝东北而行。
淳安城北,一处村镇祠堂之前,红衣金甲的千牛卫已经将整个小镇里里外外全部都围住了。
黑底金丝长袍的李绚站在祠堂门口,看着祠堂面前跪着的一众人等,脸色难看的可怕。
“你们可真是大胆啊,大军尚未抵达,政令尚未颁布,就已经强行从百姓手中收缴他们手里的土地,人家不给,你们竟然还活生生的把人给打死了。”李绚说到最后,甚至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出来的。
“王爷,那本就是我家的土地,从二十年前开始,这一带就是我家的土地,这里有地契为证。”杨杨兴将手里的一沓子地契,赶紧递到李绚的手上,脸上带着一丝祈求。
李绚伸手接过地契,一张一张的翻阅,翻完之后,他猛然抬头,厉声喝道:“按着地契上所说,这附近五千亩良田都是你杨家的,可是为什么,本王从州县税薄中查出的,你家每年交税还不到两千亩。”
李绚直接走到了杨兴的身前,手里握着一张一张的地契,狠狠的拍打着杨兴的脸颊,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可知道,逃税三千多亩,殴杀数条人命,应该处以何种刑法?”
“绞!”一侧的彭文阴测测的说出一个字,杨兴的脸色立刻为之一变。
“还不止如此,本王看过这附近的舆图,整个杨家镇的土地,远不止账册上记载了七千亩。”李绚站起身体,看向众人,冷冷的说道:“若是让本王查出,你整个杨家镇,你整个杨氏,隐田超过千亩,那么你整个杨氏全族,就都将被连坐。”
连坐。
一句连坐,跪在地上的所有人立刻不由得一阵发抖。
李绚抬头,看向彭文,沉声说道:“彭参军,这里的一切就劳烦你盯着,一会余修撰和子安先生查出结果之后,按律进行处置,也正好杀一儆百。”
“喏!”彭文立刻拱手,看向杨兴等人,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杨氏众人在淳安的风评历来不好,仗着背后有睦州扬氏的支持,多年来,他们在睦州横行霸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无辜的丧命在他们手上。
李绚转身走出了祠堂,站在小山坡上,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农林景象,心中的怒气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杨家在天阴教掌权期间,一部分家人投靠了天阴教,一部分家人则是躲入到了附近的深山之中。
之后,天阴教分配土地,将整个杨家镇的土地,平均分给了这里的百姓。
然而一等天阴教撤走,杨家人立刻就从山里杀出,强行就将之前被分配给当地镇民的土地收了回来,有几个人不给,他们直接将人给打死了。
甚至还将事情隐瞒了下来,如果不是李绚这一趟来到这里,恐怕这些事情他根本不会知道。
关键是多少年来,他们还一直侵吞他人田亩,隐藏土地。
还将原本应该由他们交的赋税,转嫁到其他人身上,闹的民怨沸腾。
李绚那天在州城门口所说,都是事实。
而且这样的家族,在整个淳安,在整个婺州,光是查出来的远不是一两家。
能如何呢,查出一家,便杀一家吧。
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