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进战场宿将,立刻就听出了李绚话语当中的蹊跷所在:“南昌王可是认为,天阴教的贼兵从徽浙山道出来之后,会直扑睦州,然后试图夺回睦州州城,可是如此?”
李绚认真的点头,淮进却有些失笑了起来,他看向李绚,很不客气的说道:“如今天阴教败退在即,他们哪里有什么精力来反攻睦州,如今正是狂飙突进,征战杀伐之刻,南昌王有些畏敌如虎了。”
淮进最后一句话不客气的斥责,暗中却暗含着一层深深的恶意。
李绚眼角闪过一丝深沉的杀意,他转过身,看向段宝玄,拱手道:“都督,既然淮都尉如此有信心,不妨先按淮都尉所说,先派兵杀入山道。”
淮进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立刻拱手看向段宝玄,诚恳的求道:“都督,末将……”
“不必说了,按南昌王所言,在西山威坪一带布置阵势,当天阴贼寇袭来之时,将其一举歼灭。”
段宝玄冷冷的看着淮进,厉声喝道:“淮都尉,不许你私自带兵独行,否则,你就得尝一尝本督的剑究竟利不利了。”
越州都督段宝玄圣旨所授,检校左领军卫大将军,假节钺,督六州军事,平乱睦州民乱。
六州官吏不从其令者,可先斩后奏。
淮进虽然身为会稽府折冲都尉,但位在段宝玄之下,受其节制,一旦违命,斩了也就是斩了。
“末将领命。”淮进压制住心头的愤怒,拱手领命。
他的目光下意识的从李绚身上扫过,心里却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段宝玄西域宿将,该如何行军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南昌王虽然年轻,但在婺州一战,让天阴教损伤上万兵卒,眼界能力手腕都是一流。
如果说南昌王是为了和他置气,那么段宝玄必不至于此。
两个人竟然是同样的看法,难()
道说有什么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吗?
李绚一眼就将淮进脸上的惊疑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平静无波。
虽然之前他有些恼火的想要坑淮进一把,但段宝玄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也是,段宝玄就算是不将淮进看在眼里,也不会不将整个会稽府的上千悍卒看在眼里的。
现在问题是,为什么歙州会发来这样一份和百骑司完全不同的公文情报?
“传令燕校尉,令他率军继续追杀天阴教几名妖女;另外,司马,在屏门沙坪一带部署役兵,提防对方杀一个回马枪。”段宝玄转头看向了姚志,姚志立刻上前:“属下领命。”
段宝玄转身看向杭州司马袁谊,杭州水师都督冀嚣,台州司马贾睦,婺州法曹杜必兴等人,沉声说道:“各军阵列在会稽府兵之后,随时增援,随阵阻敌。”
“下官遵令!”在场众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拱手应诺。
所有人都能听出,一场大战即将在徽浙山道出口西山威坪一带展开。
稍微缓一口气,段宝玄神色略松,然后才看向众人说道:“接下来便是睦州之事,睦州遭逢兵乱,大唐皇帝敕令:着即任命通议大夫,南昌郡王李绚为睦州安抚使,安抚地方,收归民心,同时转运粮草,一应处事,如同本督之行,若有阻碍,可急行缉拿,但有反抗,先斩后奏。”
“下官遵旨。”在场众人看到段宝玄拿出圣旨,立刻躬身应诺。
好在是敕令,不是诰命、敕命、宣告,拱手即可,无需跪拜。
李绚上前一步,将敕令接了下来。
段宝玄伸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才看向李绚:“南昌王就任睦州安抚使,不知可有策略应对?”
“下官略有三策。”李绚向前拱手,看向段宝玄,同时看向在场众人:“婺州事变,天阴逆贼在婺州信仰传播是主因,故而为了杜绝他日再重演今日之事,杜绝天阴神女之信仰乃是必然,都督已经召集各种僧道前来婺州传道,此乃大善之为,下官佩服。”
“南昌王言过了,本督这一手也是学自南昌王在婺州所为,不值一赞,南昌王所有其他两策,请直言。”段宝玄目色认真的看向李绚。
他之所以推举李绚就任睦州安抚使,并非仅仅是因为李绚当朝郡王的身份,同样因为他在婺州是针对天阴教的所作所为,几乎将天阴教在婺州的信仰连根拔起。
这种手段,以往任何一州官吏都没有做到过。
可见南昌王对付天阴教有其独到的心得。
他希望能够将其复制在睦州。
李绚拱手,面色认真的看向段宝玄,说道:“都督,佛道传播,替其信仰只不过针对天阴逆贼的策略之一,但佛道虽不是外道,但真正收归人心的正途,还是得儒道教化。
属下提议,不若由都督选址,在睦州新建一座州学。
睦州子弟,二十四以下,有一定学识者,不分贵贱,皆可入学进修,甚至成绩优异者,还可有州府出资,送往长安,参加历年春闱,若是能有人中的进士,乃至状元,此乃睦州之福,也是朝廷之福。”
“儒道教化,重修州学,不分贵贱,皆可入学。”段宝玄念叨着这几个字,然后抬头看向李绚,轻声赞道:“南昌王果然才智绝顶,洞察敏锐,又能坚守正道,他日必能成为朝野栋梁之才。”
一旁的淮进看向李绚的目光中充满了惊疑。
南昌王竟然和那般文官走到了一起,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