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任何提醒,在一片虚无之中,杨再业准时睁开眼睛。
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是早晨五点五十五分,比他定的六点钟闹钟还早了些。
这些年他醒得越来越早,从以前的七点半逐渐到六点半再到现在闹钟几乎成了一个摆设,只不过是给他一点心理安慰的象征,这其中的原因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还是因为压力大,或许兼而有之。
靠躺在沙发上点支烟,静静地抽完。杨再业叫上黎虎一块出了门。
小镇早晨是安静而清爽的。雨后的空气就像少女的皮肤般嫩滑。教人神清气爽,心生欢喜。似乎思维都跟着活跃起来,所以古人云:一天之计在于晨。
街上的行人还比较少。只有一些老太太在悠闲地摆弄着活计,时不时停下来,隔着桌子指手画脚的交谈着什么,说到动情处便离开原地,交头接耳、老眼发光。几个头戴草帽穿着背心的中年男人背上镰刀和锄头,赶着老黄牛在公路边行走。早餐店腾腾的热气和山腰围的雾气相互错落,雾气下那一排整整齐齐如同梳子一般的茶叶地碧绿如画,中间无序地散落着几滴五颜六色的墨水,那是正在赶着采“清明茶”的乡亲们。更远的地方,是淹没在云层之中的千山万壑。这一切都是杨再业喜欢早起的原因之一,不但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还能感受存在着的自然原始之美,还不用忍受那混乱的现代式拥挤。
二十来分钟后两人来到了医院门口。医院永远都是人满为患,从里到外人来人往,连走廊都站着人,高峰期普通人甚至一床位难求,不知道是人病了,还是社会病了。
郭晓霞已经住在了医院里,每天晚上就靠着医院病床里那张小小的躺椅度过。
没有了肖旺国,工程队已经濒临解散,工友们也都来看望过他们,或许大家是准备开口要欠款的,只是看着肖旺国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凄惨模样,终究不好意思再开口提这件事,反过来安慰着他们。反正都一个地头的,肖旺国也跑不掉。倒是肖旺国的伤残对于他们的冲击更大。毕竟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出不得半点差错,否则生活对于他们的打击是毁灭性的。那将是一家子两三代人的万劫不复。往日充满诱惑和希望的世界此刻突然变得如此可怕。他们只想着赶紧回家,回到自己的港湾里,让亲人抚平他们内心的伤口,给他们再一次直面和战胜恐惧的勇气...
工程队一散伙,往日住的地方也就不能再继续住下去。好在老板还算实在人,没把郭晓霞赶走,说是等她找到新住处再搬出去也不迟,顺带着把工程款结了七七八八。让肖旺国在感慨世态炎凉之时也体会到了一丝温暖。
只有那些过惯苦日子的人才明白金钱是多么的重要。当肖旺国把自己的积蓄交到郭晓霞手中,她知道自己接过来的不只是生活,还有希望。
她精打细算地呵护着这个卑微的梦想,苦苦支撑着这片天空,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山村的日子,好在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
每天中午她都会回去给肖旺国煮饭,隔两三顿还会给他熬鸡汤。这样能加快身体恢复,她总是把最好的留给肖旺国,然后自己就着剩下的残渣填饱肚子。
今天她像往常一样提着保温盒从宿舍赶往医院。因为要给肖旺国熬鸡汤并没有住在医院,所以起的很早,天刚蒙蒙亮就起来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