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年了。”光明说,又岔开话题,“过年也没见你回去。”
光明大姐夫胡莱,是个老实人。
“回去干吗?”洋洋本能地,“你不也没回去么。大过年ip还在无锡。”
智子一拍桌子,“小时候优秀,长大了,到二中一比,那差得就多了。老大心里急,一咬牙,把孩子送美国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歪牌子大学也不知道在哪,都不说,反正,三年六十万,你大姐夫现在到处打工挣钱呢,为儿子挣。”
“有事。”光明概括。不细说。
“吉吉成绩不行?”
“那我也有事。”洋洋说,“再说了,我亲戚现在不都在上海。回去看谁?”姥姥和几个姨也被她妈“株连”,都不在亲戚之列。
两个人又谈起家里其他人。光明问大姐怎么样。智子撇嘴,“她,她要是不是我亲姐我都不敢跟她走,真的,太难缠太好强,什么都要站到人家前头,可能么?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们厂科室那几个人,小孩年纪都大差不差,结果人家家孩子,个个优秀,一考大学,不是复旦就是交大,她受不了。”
光明敬洋洋一杯,“你这步走对了。”他本来想提小玲,洋洋的亲妈,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先说不合适。算了。如果洋洋提,他就选择性地说说。不提便罢。
可能是真的。也是自我安慰。光明换位思考,忽然感觉凄怆,这就是婚姻。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这些年的经历,过去的事,多半是笑谈,他们似乎都熬过了残酷又痛苦的青春,真正站在人生的起跑线,对自己的生活有了一点掌控。
智子立即,“那是的,”忽然小声,“有时候喝过酒,都给我打电话,人家讲喝过酒最先给谁打电话,那这个人就是在他心里分量最重的……”
啤酒喝了光了,洋洋嫌不够,又各来一听。
“姐夫心里还是有你。”
末了,洋洋才低着头,装作不经意问:“她怎么样?”
智子恨道:“你都不知道现在小姑娘多厉害!你不惹她,她都硬往上冲。挡都挡不住!”停一下,又说:“那女的跟你一样大,不可思议吧。痞得早,十几岁就在社会上混!是芜湖的,船民。你想想,船民欸,迎来送往那小时候社会经验丰富,你姐夫又那么一表人才,对吧,帅的一个人。那她还不死死咬住……”
光明脑中一激灵,知道他问的是谁。可有的能说,有的不能说,他小心着。“还不错。回淮南了。”
光明劝:“商业系统,有些事情难免。”
“这我知道,然后呢。”
智子道:“我这个工作,丢掉可惜,再一个,都出来孩子怎么办?这些年好歹我把孩子挵大了。”
“然后就是过得不错,简单幸福。”
光明这方面没什么经验,问:“一起出来也就出来了。”
“简单幸福……”洋洋抬起头,出神,“我都不知道这两个字什么意思,反正跟我没关系。”他自己先笑了。
小饭店里,就姐弟两个人。智子喝了点酒,“你说怎么办?当初不让他出来干,在家两个人也是戳气!现在出来,钱是挣到了,人出问题。我又不能跟他一起出来。”
“你下次回去,我帮你安排。”光明见火候到了,说。洋洋对小玲并非不关心。毕竟是母子。
当年下岗潮,智子老公没了工作,不得已外出找事,一做做到现在。智子和他长期两地分居。难免出问题。光明看在眼里,并不点破。可来智子来后第二天,她就主动跟表弟诉苦。在光明听来,这不过是一个老套的故事。但发生在身边人身上,他还是能换位思考,感受她的痛苦。
“安排什么?不用不用。”洋洋摆手,又恢复职场人的样子。
第二天,智子就带着儿子从淮南赶到南京。光明觉得有些奇怪。是不放心他?他一个学生,有什么可防的?待人来了之后才发现,智子是不放心她老公。
光明摇摇罐子里剩下的啤酒。
为省钱,光明和表姐智子联系,智子二话没说就答应帮他解决住的问题。跟敏子不同,智子的人生全靠自己拼,且人本身也厚道些,跟光明谈得来。她跟老公打了招呼。光明果真住进去。
洋洋举罐,碰一下,“敬简单幸福。”
光明报了考研政治辅导班,在南京开课,讲师叫陈先奎。无锡离南京不远,只是去南京,住成了问题。后来几经打探,大姑家的三女儿智子的老公,在南京的一家大企业做事。一个人单住一套房,算有地方。
“敬简单幸福。”光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