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前她也听到一些,去水厂路买菜,她戴着口罩,迎面遇到机床厂的春华,春华一低头,装作没看见家文。结果当天就在菜市遇到过去北头的门邻大兰子。她跟家文说了好久。老房子还是小健住着。生的儿子有点愣头青。大康过得不错,儿子是混世魔王。又说了敏子、惠子、智子的情况。敏子准备送儿子出国读书。惠子单干。智子老公在外打工两地分居问题多多。家问感叹大兰子消息灵通。最后,大兰子才说女儿出嫁了。说嫁得不错,但就是远。又神神秘秘说:“克思耳朵不太好,别人说话,他都听不见。”
家文道:“不关心。”
家文第一反应,听不见好,报应来了。但并不露出来。老天有眼。家丽见家文有些出神,拍了她一下,换话题说:“何其庆真来了,店就开在香港街,卖墙纸。”
家丽不屑地,“那离家远了。”
“住哪?老五的房子?”
家文淡然,“他们一贯巴高望上。”
家丽感叹,“单买了一套,还别说,这人还真不错。”
“说嫁了个同学,芜湖的一个干部家庭子弟。”
家文欣慰地,“傻人有傻福。”
家文有些惊异,听说她上高职,算算,才毕业,真是能抓住机会。“没联系。”家文一言以蔽之。
两个人又谈起秋芳、刘妈、秋林,都说没消息。可能上海生活得如意。早都忘了这里。
回来家丽、建国和家文一起上山。自从闹掰后,她们三个便单独行动,上电视台山,想给常胜上坟,再一起去看看卫国。山上野花开了,是那种小黄花。烂漫地。家丽和家文一边走一边说话。建国一个人走在头里。家丽说:“前个遇到军分区老门邻,说你党校大伯哥那女儿,出嫁了。”
常胜的坟在半山腰。到地方,建国放下草纸,旋好,找石头压着。家丽和家文找树枝,各找了一根粗些的。才去坟周围清理杂草。一抬眼,却见常胜坟前的碑换了。看得出来是个新碑。
家文为难,只好用缓兵之计,“还早着呢吧。现在先不考虑。”能怎么说呢?说好,未免太仓促,说不好,又有点伤了老范的心。半世夫妻,相濡以沫,足矣。何苦在操心身后?又或者,家文本另有打算。家文劝,老范也不强求,暂且作罢。
家丽估摸,估计是那几个小的生意不好做,老求常胜保佑。也许真高人指点。那碑文上明白写着,立碑人,孝女和女婿:何家艺、欧阳宝;何家欢、方涛;刘小玲、小何;何家喜、闫宏宇。
清明节,家文陪老范去寿县走了一趟。老范给他爸上坟。发妻的坟,历来都是老范一双儿女去上,他不操心。年年都是走个形式,纪念哀思。这年去上坟有人在卖墓地,带着去八公山看,说山清水秀。老范经不住销售忽悠,有点动了心思,想趁便宜入手一个。他和家文的夫妻做了有年头,多少年夫唱妇随,倒也和睦。转了一圈,老范提议,“要不买个双的吧。”意思百年之后,两个人躺在一起。“怎么样?”他看着家文。
家文看着碑笑出来。应该是何其庆来淮南之前立的,并且是集资。只是太过随意,懒惰。何其庆出了钱,却只得到一个小何的称呼,连个大名都没有。实在不遵礼法,没有文化。
“胡扯!我还没死呢!”美心激动。护士赶过来,皱着眉头,“二号床病人情绪不要那么激动!”
家丽唾,“他们就这样,脑子被鸡踩了。”
家艺笑道:“没人想,可我怎么听说,房子已经过户给老六了?妈,你不会连遗嘱都立好了吧。”
三个人笑了一番,又严肃地拜拜,再沿着山路向西,朝卫国的坟去。前一阵市里来个新领导,要搞旅游业,下令迁坟平坟,电视台山上的坟动了不少。但经海外华侨来闹,上升到国际问题,平坟的事不了了之。后遗症却是,整个坟山变成了乱坟岗。卫国死的早,一直没立碑。年年来都是按照大概位置,记住前后的坟:他前面是个姓胡的,后面是个姓袁的。找到这两个,便能找到卫国的栖身之所。只是今年一派断碑,倒的倒,拆的拆,三个人锁定了大概方位,开始找胡和袁。找了半天不能确定。后来却发现姓的碑倒在地上,碑文倒扣,翻过来才看到。
猝不及防。美心虽然轻微脑梗,但脑子还是转,故意压低声音,“什么怎么办,放那放着,我不死,谁也别想。”
确定了。那一簇小小的坟包,就是卫国的。
家艺忽然问:“妈,家里那房子,后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