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脾气又来,”建国扶着家丽躺下,“好好休息,没什么大不了,明天一睁眼,又是新的一天。”
何家客厅,三人沙发上,家丽和建国各坐一边,静默无声。搬,他们早有预感,但老六这么一闹,建国和家丽心里很不舒服。虽然建国反复说,为家里做贡献,不要想着自己的功劳,但付出这么多年,任谁说一点回报不想,也不切实际。而且常胜生前的确留过话,这房子是给小年的。只是年深日久,又没有白纸黑字的遗嘱,小字辈们早都忘干净。家丽原本以为,妹妹们礼貌谦让,这房子给小冬结婚用。将来她和建国买个小套,安度晚年。
家丽激动,猛地坐起来,“老五跟你提了?什么意思?你不会用成语别乱用,谁是鸠谁是雀,排队也还没排到她,以前爸留的有话,这房子是给小年的。要不怎么让他姓何?只不过老太太在,不方便为难,当然李雯他们家也难缠,所以你宁愿退居二线也把房子落实了。现在好,老五回来,就成老五的了?不搬,照住。”
如今看来没这回事。利益摆在面前,谁不眼红。
“那么多人住在一起也不方便,回头人家要说我们鸠占鹊巢。”
不存在谦让。
“搬?”家丽说,“搬去哪?你意思是房子让给老五?”
家喜到家,把包一放,宏宇忙问怎么样。
建国说:“看来我们得早点搬。”
家喜道:“老五回来了,还离婚了!傻子就是傻子。”
家丽说:“码拾什么?再找?放眼田家庵有几个这样的,结两次离两次,还有两个孩子,没有正经工作,谁敢找?我看汤振民要是活着估计还能念点旧情,可惜人死了。老五再找,几乎没可能性。”
宏宇啧啧,“又离啦,搞么呢!”又问:“跟大姐大姐夫说了么。”
家丽忙完家务才上床。建国帮她掀开被窝。台灯开着,家丽钻进去,夫妻俩对看一眼。家丽苦笑,“我早就料到有这天。人家找她,就是为生儿子。”建国往好处想,“回来也好,还算年轻,再码拾码拾(土语:打算打算)。”
“说了,说得清清楚楚,反正,先礼后兵。”
小玲追着说:“妈你放心,我不会吃你的。”
“会不会太急了。”
“反正你自己安排好。”美心侧过身子,装睡。
“有什么急的,”家喜两眼一翻,“不是没给他们机会,这么多年她带妈带成这样,是妈不愿意跟她过,我是临危受命去孝顺妈。我本来就是老小,从小到大,吃的喝的用的穿的,什么不是淘汰到最后能轮到我,我吃亏吃了几十年了,还是妈心疼我,将来这房子传给我,不过这倒是其次,还有那酱菜方子。”
“那是什么问题?”老五耍无赖,“都是女儿,大姐能住,我为什么就不能住?”
“什么酱菜方子?”宏宇问。
“不是房租的问题。”美心不能说真相。她已经答应让老六来住。
家喜趴到宏宇耳朵边小声叽咕了几句。
“交房租总行了吧。”
宏宇瞪大眼,“真的假的?!”
“那也不行,你多大了,耍什么赖皮。”
“妈告诉我的。”家喜喜滋滋地,“就告诉我一个人,你可保守秘密。”
“我就睡这,有张床就行。”
“绝对保密!”宏宇单手立誓。
“不行!”美心下意识地。又连忙控制情绪,“你自己有房子,住家里干吗?你大姐一家在,你挤着也不方便。”
“姊妹妹里头,妈亲自带大的,就我一个,那感情真的不一样。”家喜得意。
小玲说:“反正我现在就这样,先住家里,以后慢慢再说。”
从龙湖菜市西口出,美心打算去喝碗撒汤。迎面却见来了刘妈领着洋洋朝菜市走。美心率先打招呼,“新年好!”
美心翻身对她,“你不是怎么养孩子,是怎么养你自己!”
待走近了。只见刘妈两个眼泡子肿得跟金鱼似的。
晚上小玲跟美心睡一张床。美心气还没消。她认为小玲做事情太欠考虑,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两个人并排躺着,美心骂道:“跟撂蛋鸡样,东一个西一个,孩子都不要了?再生?你多大了?”小玲解释,“妈,不是我不要,是人家不给!我有什么办法,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养孩子。”
洋洋也神色落寞,他叫了声姥姥。
“别。”小玲连忙劝阻。她自己也觉得羞愧。
刘妈一见美心就哭了。
“年初二我把她们都叫回来。”家丽说。
美心也乱了方寸,“不是在上海好好的,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