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结石也得治。”
被问到关键点，家艺不得不反击，理直气壮地，“亲家母，房子是我的了，我想怎么弄怎么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犯法吧。”
“我自己知道。”
王怀敏冷冷道：“别是做小旅馆吧。”
这句话饱含深意，知道什么，家丽理解不透，建国的解析是，老太太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家丽还猜到一层意思，但她不敢说。老太太九十有六了。在三街四邻，也都算高寿。无病无灾。也全拜她一生行善，才福德绵长。美心回来，家丽跟她说老太太又没吃。
家艺笑说：“做什么还不知道呢，先装修着。”
美心道：“老年人吃得本来就少，你在水里和点葡萄糖，一样。”她似乎并不担忧，而且有些意气风发。
“不是做早点摊子么？也值得这样。”
家丽问：“妈，遇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家艺道：“房子旧了，装修装修。”
美心连忙收敛情绪，“没事没事，我这胯骨好了，心里舒坦。”
家艺把责任推到欧阳身上，“你姐夫家不让，算来算去说不挣钱，还是做点别的。”家喜不好多问，可王怀敏回来拿老物件见家艺大兴土木，诧异，不禁上前问：“她三姐，这是干吗呢。”
晚上睡觉，家丽不敢离老太太半步，就睡老太太床帮子。她想着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能及时发现，及时应对，不至于太被动。结果一夜安静，老太太睡得像个婴儿。家丽反倒发了汗，做了梦。梦到那年老太太带她来淮南，什么都吃不上，两个人去姚家湾挖野菜，斜刺里却蹿出一条老虎，家丽吓醒了。老太太抓着她的手。
做服务业，必须有概念，有想法。欧阳带着家里几个弟兄，前前后后忙着。家喜也奇怪，下楼问她，“三姐，你这忙什么呢，不是开早餐店么，在这大拆大建做什么。”
“阿奶……”家丽轻声唤。
老三家艺得知老四被抓也急，但她帮不上忙。她这还有一大摊子。搬进小玲的房子，她就开始忙旅馆的事，办执照，要托人，四处跑，这还好说，家喜婆婆王怀敏那房子要改造，也是个大工程。首先要设计。图纸都是家艺自己出，她从前画火烙画，多少有点美术底子，她要做的旅馆，不是一般的家庭旅馆，而是要做有艺术感有格调的旅馆。
老太太偏偏头，似乎没有什么力气。
换个位置，宏宇开车。方涛坐在副驾驶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他给家喜挂了个电话，问成成接到没有，家喜说跟小曼一起练古筝呢。
家丽下床端水，好歹给老太太喂一点，润润唇齿喉咙。又和了点葡萄糖。但老太太却不肯喝。
宏宇见他心思有点动摇，“四哥，咱们回去休息休息，成成家喜带着呢，她接她送，你就放心，我给你送回去，你好好睡一觉，我跟你说这个时候特别考验咱们老爷们，不能倒下，真的四哥……”方涛动摇了。他太累了。家欢出事后，他就没合过眼。宏宇说的不是没道理。最好的律师，宏宇已经帮忙找到了，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家丽……”老太太躺在黎明前的暗影里，侧着脸跟家丽说话。“以后，自己照顾自己。”老太太说。
方涛叹一口气。
“会的会的。”家丽的心被填满了。
“我知道我知道。”宏宇道，“四姐我们都太了解了，她那么钢，就算行长犯错误，她也不可能跟他同流合污。”
“不要指望小孩子。”是说她的两个儿子，“儿子也靠不住。”
“你四姐不是那样的人！”
家丽帮老太太掖了掖被子，“知道。”她不信。小年发展得正好，算是她和建国将来的依靠。
宏宇道：“四哥，我的命是你救的，你不走，我也不走，你就是在检察院门口扎个帐篷，我都愿意跟你躺在里头。”方涛丢掉烟头，又点一支烟。宏宇继续说：“不过四哥，按照政府的规矩，咱们现在见不了四姐，只能是律师去见，朱律师会帮我们把四姐照顾好的，现在就是摸摸情况。他们行长在里头，四姐在里头，还有他们行里的中层基本都在里头。到底怎么回事，存不存在职务犯罪，都得等等再说。四哥，朱律师在咱们市里头，那是这个。”宏宇竖大拇指。
“要小心你妈。”老太太突然这么说。
“你先回去。”方涛不看宏宇。
家丽笑了。仍旧说知道。
区检察院门口，方涛的车停得远远地，他左胳膊架在窗口，右手捏着烟头。宏宇坐在副驾驶，劝，“四哥，已经一天一夜了，你真在检察院门口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