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艺恨道:“你真能想!老五一个人在外头,苦瓠子一个,你还问她张嘴要钱!”欧阳憋了,只说再考虑考虑。家艺说:“你快点想,行不行就这一锤子,咱俩下半辈子,就靠这一锤子了。”
欧阳问:“老五呢?”
欧阳嘀咕,“枫枫不是说成名后养活我们么……”
家艺说:“我都想过了,你那些弟兄,有能指靠的么?不是在外头,就是混得比我们还差,是蛋是蛋,出力行,出钱没门。我们家这边,大姐还有个小二子工作没落实也没办事,二姐不用说了,没钱,老四有点存款,但也有限,除非她贪污。她要真贪污,也不敢随便把钱拿出来暴露自己。老六也是个穷人。”
家艺当即,“你真活倒过来了,自己儿子什么样自己不知道,还唱歌,声音都变成什么样了,老公鸭嗓子,能唱出来吗?我也就是心疼咱儿子,不挡着他。让他去试,我跟你说过不了几天,他自己就知难而退了。”
一席话,有理有据,欧阳的心思活泛了几分。只是现在的家,这个房子,有前院后院,三室一厅,是他温暖的避风港。如果这里卖了,去买车站村的几间破房,万一生意失败,他真就输得内裤都不剩了。欧阳迟疑地,“要不,找人借点呢?”
小音乐教室,欧阳枫站着,老师弹琴。
家艺说:“她干,干得比较初级,没有服务,没有装修,没有概念,黑咕隆咚一间房,谁住?她干也干失败了。而且我没告诉她要干旅馆,我告诉她是你兄弟们要做早点生意。这样她不会多想。等房子到手,想干什么,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提气。”老师作指导。
“她能愿意卖给你?王怀敏是什么人?沾上毛比猴都精,小旅馆她自己都开过,哦,她自己不干,让给你干?”
枫枫又唱,“nearfar,whereveryouare,ibelieve,thattheheartdoesgoon……”是《泰坦尼克号》主题曲。
“地段,最重要的是地段。”
钢琴声停,老师挥舞着双手,“气提起来,气沉丹田,提起来,调子要上去!”
“就那几间破房子?比我们家新淮村的还不如。”
枫枫再唱,引吭高歌,生顶。很可惜,又破音了。
家艺意气风发地,“现在淮南的旅馆住宿还没发展起来,你记得过去我们去上海住的那个家庭小旅馆吧,私人旅馆还是可以开,只是淮南跟上海比,那差了十几年。现在正是时候。开旅馆最重要的是位置,像我们这种深巷子里,开了也没人来。我考察了一下,家喜婆婆家的位置最好,挨着长途汽车站,我今天就是去做她婆婆的工作,让她把房子卖给我们。”
老师为难地,“小枫,你这个变声变得,怎么整个又往下一个八度。”枫枫急得要哭,“老师我能唱好,我多练习,我能唱好……”
家艺还是紧握他的手,激动地,“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听我说!”连说四遍。欧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说话,听她说。
老师叹息,“枫枫,唱流行歌曲,还是要老天爷给点本钱的……”四海大厦旁,小天鹅音乐培训中心,欧阳枫站在九层走廊上,眺望远方,看着看着,突然泪流不止。他的歌星梦,好像天边流云,风一来,就被击散了。
欧阳激动,“卖了干吗,卖了住哪儿?这房子要再卖了,咱们就一无所有,就得流落街头!小艺,你是不是被传销的洗脑了。”
预备铃响,光明背着书包走进教室。教室内乱哄哄的,同学们有的在背书,有的在聊天。又是月考,因为上次光明缺考,没有成绩,所以这次考试,他自动排在最后一个考场最后一位。光明一进来,同学们愣了一下。光明朝教室最后一排最靠右的一个角落走去。
“对,房子,就我们家,现在这个房子。”
角落里堆满破扫帚,这个角落,没有人做,光明用复习资料拍了拍桌面,打掉灰尘,拽过来一只凳子,就坐在扫帚堆里。第一排,一个剃着男孩头的女孩下座位,快速朝光明走过去。
“房?房?……房子?”欧阳结巴。
腿朝凳子上一踩,女孩架势雄伟,“光明,好不容易来了,给我抄抄。”
“得把房子卖了。”家艺保持冷静。
光明诧异,“我坐最后一排,你做第一排,怎么抄?”
“你说,怎么弄。”欧阳有点被点燃。
“写完你传过来就行。”女孩说的轻松。
“好,”何家艺说,“我们必须放手一搏。”
“违反考场纪律的事我不做。”光明有原则。
“想。”
女孩威胁,“帮帮哥儿们!哥儿们大恩不言谢!”女孩是混世的,诨名血蝙蝠。光明说:“这样吧,我提前交卷,你能抄就抄。”最后一个考场,连监考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差生,给他们作弊,也做不出来。
“你就说想不想。”家艺振奋地。
果然,光明很快就做完了。交卷,老师收卷子。走到门口,光明突然说肚子疼。老师没办法,只好陪光明去医务室。血蝙蝠他们顺利得手。
“怎么说这个。”欧阳木然。他衰落太久。
一周后,卷子改出来。班主任拿着排名表走上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