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问家欢,“怎么回事外头。”
家欢心中一喜。但面上还不能露出来。
只有家欢坐着不动。背对窗户,该吃吃该喝喝。
老太太见火候差不多,说:“老四,表个态,跟谁不跟谁,今天都说清楚了。”何家欢面露难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这么大年纪。家丽鼓励,“老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什么话摆在台面上说,无论怎么决定,大家以后还是朋友。”
外头一阵吵嚷。美心坐起来看,是刘妈来了。老太太问怎么回事。家丽、家文连忙出去。秋林跟在刘妈后头,一个劲儿叫她,“妈,咱回去说行不行。”可刘妈不听。家艺、家喜也出来看怎么回事。小年、李雯还有几个孩子簇在后头。
小冬带孩子们回来,成成见他爸来,十足兴奋。方涛连忙拉住成成的手,孩子也是他争取婚姻的砝码。这些日子,他想清楚了,难的时候,他和家欢都过来了,现在日子好过了,家欢发展越来越好,他没必要心里不平衡。有多大能耐出多大力,只要她是他老婆就行。成成哀求,“妈,跟爸回家吧。”
来者不拒。李雯收了,说声谢谢老太。
秋林不放弃最后努力,“家欢,好马不吃回头草!”
老太太看了看美心,对李雯,“雯雯,你是咱们家第一个重孙媳妇,老太也没什么好给你的,就这么一个还算有点年份,留着给你的孩子。”说着,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一只金锁,递给李雯。
成成一头撞向秋林,“你走开!”
两个人噼里啪啦玩起来。四样东西,相生相克,杠子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子,虫钻杠子。玩了好几局,都是欧阳输。连着喝,脸一会就红了。枫枫实在看不惯爸爸“受欺负”,还是上桌,“爸,我来帮你!”真叫上阵父子兵。谁料刚敲了一局,枫枫情绪高涨,“杠子杠子老虎!”筷子敲在桌边上,一个反弹,枫枫没抓稳,筷子脱手,在半空划过,迅速下降,直插到桌对过老太太的饭里。一根筷子竖得直直的。筷子插饭,向来被看作不吉。家文连忙伸手拔了。家艺气得拎枫枫耳朵,“你就逞脸!”枫枫疼的大叫。家丽说:“李雯,给老太太重盛一碗。”老太太说不用。但李雯还是下桌重新盛了来。这才开始好好吃饭。
家欢叹一口气,站起来,对刘妈鞠了个躬。再转向秋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会找到新的幸福。”
欧阳得给老婆面子,说要跟宏宇玩。
刘妈一拍大腿,对儿子,“行了,结束了,走吧。”
美心立即,“我还能活几天?一个鸡汤我都不能较真,我还活个什么劲。”连老太太她都敢顶。女儿女婿们更是不愿忤逆。她是病人,说什么是什么。气氛差多了。家艺不得不搅合,说:“来,喝点酒,玩杠子杠子鸡。”小枫喜欢玩这个。连忙从小桌跑到大桌边,说妈我玩我玩。家艺不耐烦,“小孩一边去!”
一群人都拥上去安慰秋林,建国拍拍秋林的肩,欧阳搂着秋林称兄道弟,好像法官刚宣布了判决结果,他败诉。
美心执拗,“不对,过年一定更要喝肥西老母鸡汤,这做得不对,端下去。”又说一遍。没办法。家艺只好示意欧阳把汤端下桌。美心不能坐,就半躺在桌子边。老太太劝她,“大过年的,别较真。”
出了院门,刘妈道:“行了,别送了,都回吧。”天寒地冻,人一出来说话都呵白气。秋林失魂落魄。刘妈敲打儿子,“非要头撞到南墙上才知道疼,人家的家务事,你就不应该搀和进去。”
布桌子,吃饭,还是大圆桌,只是菜色不如美心掌勺时鼎沸,小孩一桌,大人一桌。大人这桌人少了一二,小玲、振民、方涛、卫国……莫名冷清。老母鸡汤端上来,先给美心尝。勺子挖一点,品品,美心说:“味道不对,端下去。”家丽围裙还没解下来,站在一边,有些尴尬。家文为大姐解围:“妈,我看这味道也差不多,有鹌鹑蛋,有银耳,有乌白菜。”
秋林不服,“老方明明跟他前妻复合了。”
见老四真翻脸,家艺和家喜连忙闭嘴。家文端菜进来,准备吃饭,建国也从外头回来,春节前他已经进入角色,带人挨家挨户去看老干部。宏宇和小曼最后到。
“是复合了。”刘妈以为是指家欢。
家欢不耐烦,“三姐!能不能不提这个?”
秋林纠正,“不,是他另一个前妻。”
家欢说:“我就没觉得外国人哪里好,毛毛渣渣的。”几个又说几句。老太太看出小年不自在,便岔开话题,问家欢和方涛的情况。家欢的脸沉下来,“阿奶,能不能别问这个,都是过去式了。”家艺问:“这个方涛,就是能同吃苦不能同享福,以前老四难的时候,他能扛,现在老四有头有脸了,他倒不行了。”
刘妈着急,“你怎么还痰迷呢。那个前妻是甩他的,而且两个人没有孩子,能跟老四比么,我跟你说有孩子没孩子大不一样……”刘妈喋喋不休着。秋林呆呆地,看着路口发怔。
家喜一惊一乍,“呦,玩洋的了。”
孟丽莎拖着行李箱,站在路口。
小年在旁边听着脸有点僵,汤小芳果然步步高升,现在成上海人了。好在李雯不知道他这一段。家欢说:“听说秋芳女儿找了个外国男朋友。”
刘妈顺着儿子的视线望过去,瞬间不知所措起来,“你说这今天到底刮的什么风……”
三层大寿桃蛋糕摆在桌子上。老太太连声说太浪费了。家欢说:“我让幼民做大一点的。他不会,说最大就这么大了,我说那多加几个寿桃。”老太太问:“哦,去的为民店里,今年秋芳他们好像在上海过年。”家艺说:“买了上海的房子,成上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