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单抖得差不多。对折。秋芳为了拖延时间,对洋洋,“你等会,还有一床。”说罢进屋找床单来。
“这事你管不着。”
夜静。洋洋耳朵尖,问秋芳,“大妈(土语:大伯母),什么声音?”秋芳连忙,“可能是野猫。”搪塞过去。
“婚是你提出离的。”
小玲眼睛不错,但毕竟是夜里,也只能看个大概,“高多了。”小玲声音里满是欣喜。“学习成绩怎么样?听话吧?”小玲略微有些激动。动静大了,踢到楼栋里的铁桶。
“你不也同意了?”
家丽悄悄指了指,小声对小玲,“看到没有?”
“你心眼能不能大一点。”
汤家院子里,屋檐下一盏灯,亮了。秋芳果然拎着了条床单出来,她喊洋洋帮忙,说是抖灰。洋洋从里屋出来,跟大伯母各扯住一头,抖床单。
“心眼再大,也容不下你和另一个人在里头折腾。”
“就站这儿吧。”家丽拉着小玲。
“你跟丁倩就没折腾了?”家欢说,“方涛,我告诉你,见好就收,别把我惹毛了,丁倩给你陪床什么意思?整天伺候着又是什么意思?别跟我说你不同意她就非要上赶着!”
刘妈说不可能。秋林又去看图纸了。
方涛愤然反驳,“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电灯?!你就能有男性朋友,我就不能有女性朋友?!我知道,何家欢你看不起我,你们都是大学生,有文化有地位,我就是个开车的,你在家永远对我和孩子颐指气使,处处压我们一头。好,我可以不在乎,就当疼老婆,可我绝对不能忍受自己老婆给我一顶绿帽子戴!”
刘妈道:“你看那偷偷摸摸的样,一身黑,你看看。”秋林不耐烦,起身到窗边瞅瞅,家丽和小玲已经别进正对着汤家院子的楼道。“没有,妈,你眼花了吧。”秋林说。
家欢气得跳起来,伸手从窗户抓他,“方涛,你混蛋!”
秋林道:“哪来的小偷,小偷能被你看见?”
不谈了。推车,走人!
“只能看看?”小玲得知不能见面聊天有些失落,但为今之计,能看看也不错。家丽提醒她,“别出声,穿深颜色衣服。”小玲依法,换了衣服,到时间,家丽领着她出门。刘妈在二楼俯视,不经意看到人影晃动,对秋林嘀咕,“这楼下两个人干吗呢?是不是小偷?”
春华的女儿小忆大专毕业,亲戚们轮番道贺,只是工作暂时还没落定,春华有些发愁。学的是师范,省内普通学校,高不成,低不就,去当老师没问题,但想在市内找到一家好学校,有难度。春华跟党校克思两口子一向保持来往,原本以为他们能伸把手,可事到临头,克思和陶先生委婉推脱,春华明白指望不上,也就不提。反倒把鲁先生气得不轻。二姐春荣一直在小学系统,对中学不太了解,再者已经是退休返聘的人,当然也帮不上忙。只有敏子大包大揽,说认识这个,认识那个,但忙活了一阵,到底无果。
“真的?”家丽惊喜,是个好法子。两个人当即约定好时间。家丽又回去做小玲的工作。
敏子牛吹大了,不好收场,只好暂时消失。直到鲁先生拖他家那边的关系帮小忆落实了一家郊区中学。敏子才拎了点东西,带着吉吉上门道贺。
秋芳上前一步,说:“要不这样,我一会让洋洋在院子里帮忙抖被单,你叫小玲在外头看看,不过别出声。”
吉吉上小学了,在敏子的溺爱下,竟是条活龙。春华虚虚问一句,“吉吉现在也忙吧。”
“回吧,你累一天。”家丽拍拍秋芳的肩。
敏子连忙说:“比大人都忙,又要学英语,又要学画画,还要联乒乓球,武术,看看这个,”敏子从包里拿出一只崭新的乒乓球拍,笑不嗤嗤地,“小姨,你猜猜这个多少钱?”
秋芳道:“这孩子也倔。”
“三十?”春华试探性地。
家丽苦笑,“走得急,离开得久,都生分了,可以理解。”
敏子嘿了一下,“三十?一个把儿都买不到。”吉吉在旁边兴奋地,“五百!瑞典的!”小忆看不惯他娘俩这显摆样子,在一旁笑,露出四环素牙,“刚开始学,倒不在东西便宜贵,还是要刻苦。”
到院门口。秋芳说:“实在对不住。”
敏子立刻说,“技术,技术太重要了。”
家丽摆手,示意停止。孩子不愿意,不能勉强。她叹了口气,挤出点笑容,“行啦,那就这样,没事都休息吧。”何家丽失落地往门外走,秋芳送她。
正说着,有人敲门。小忆连忙去开,克思、陶先生、光彩三口子来了。工作的事没帮忙,克思也觉得有点气弱,因此特地上门,缓和关系。春华招呼大哥。进门,才发现光彩怀里抱着狮毛狗。鲁先生爱干净,讨厌宠物,避到厨房去了。春华问:“什么时候养的?”
洋洋干脆下蹲,稳住。
“就才养。”光彩说。光彩胖了,发育快,因此比同龄人都高,样子也不如小时候可爱,眼神痴痴地,可能脑子的发育有些跟不上身体发育。
为民喝止,“老三,他还是个孩子!”
又有人敲门。敏子离得近,随手开门。
“她是你妈!”振民不得不拿出父亲的威严,伸手拽住洋洋的衣领。洋洋站不稳,随着振民的手臂东倒西歪。“你去不去?!”振民发火。
家文带着光明站在门口。他们也来向小忆道喜。
众人皆惊。为民差点没站稳,幼民和丽侠屁股挪了挪,振民脸耷拉着,家丽皱起眉头。谁也想不到,离别多年,洋洋会恨小玲。为什么不呢,跟妈妈在一起的日子,在洋洋心中,是他童年生活最快乐的时光,可小玲突然离开,留他在汤家。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