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艺觉得很没面子,呵斥,“你让开,你不带我带!”关键时刻,还是姐妹管用。十万火急,不是计较的时候,家丽对家艺说:“老三,他们不认识你,现在去通知振民,孩子今天在他那我早晨还看到了,让他立刻带孩子来国庆路长途汽车站,快!”
“未婚妻?”家欢反问,“怎么称呼?”她并没有乱了阵脚。
家艺接令,给欧阳一个白眼,立即出门。
“我是张秋林的未婚妻,很快我们就结婚了,我希望你不要跟我先生走的太近。”
家丽再上自行车,带着小玲从龙湖路走,到四海大厦左拐,沿着国庆中路向东,直奔长途汽车站。
“哪位?”工作中的家欢,语气很职业化。
到车站,家丽和小玲立刻买票,有什么买什么。看来看去,当天只有去厦门的长途车还有空座,还没发车。买吧。去厦门也得买。两个人买了票,站在候车大厅。家丽把钱包好,塞到小玲裤腰里,“就这么多钱了,你装好,到外头,只能靠你自己。”
“你是何家欢吧。”不礼貌的声音。
直到这个时候,小玲才真切地意识到,她必须得走了,去厦门,一个天高海远的地方。她听说有些人会去那里“下海”。
电话铃响了,家欢接起来,礼貌地说你好。
也好。闯吧!
两个女人哭成一团。
只是离别在眼前,小玲也忍不住有些伤感。
美心拦住她,“问有什么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美心搂住女儿。
“姐,我真走了。”小玲搂住大姐家丽,眼眶红了。
“我去问问她们!”家文分歧。
“走吧走吧,保护好自己。”家丽叮嘱。
即便爸爸去世的时候,光明也未见妈妈哭得如此伤心。
“洋洋会来么?”小玲不敢确信。
光明抬起头,妈妈仍在大放悲声,惨烈异常,眼泪噼里啪啦落下,如抛沙般,打在他脸上,又滚到手臂,终于粉身碎骨。
家丽抬头看候车大厅的挂钟,发车时间快到了。“会来的,老三去叫了,马上来。”她只能这么安慰她。
美心在旁边听着,同样悲愤,落泪不止。
分分秒秒,时间跑得飞快。
她们错看她何家文了!她就是要饭!也绝不会抛弃这个儿子!这可是她的精神支柱!卫国留给她的宝贝!她一生的指望!
工作人员喊检票,刘小玲朝外头望着,一点一点朝检票口挪。终于,检票进站。小玲泪崩。家丽也哭。
龌龊!猥琐!歹毒!不可思议!这种话怎么能对孩子说!怎么能?!
老五得罪的不是一般人。在淮南这个地头上,她很难混了。好在树挪死,人挪活。家丽想,躲过这一阵,小玲还可以回来。实在不行,就让建国去潘集或者八公山帮她找一份工,去西部发展。老五还不肯走,伸着脖子,等待着儿子洋洋的到来。
说者无心。听者却仿佛糟了个炸雷,从脚底板一直打到头顶。家文搂住光明,靠在门板,放声大哭。她知道人走茶凉,可她怎么也料不到,这杯茶会凉得那么快!那么彻底!
工作人员又催促了一下,车快发了。她必须上车。
光明童言无忌,“她们说,妈可能会不要我,所以得回来。”
刘小玲恋恋不舍上了车,坐在车窗边,向家丽挥手。家丽朝她摆摆手,泪中带笑,目送车子离开。
美心嘀咕,“是不是有什么事?”
家丽慢慢转身,朝外走。
家文看看美心,还是疑惑,“怎么搞的?”
振民、家艺带着洋洋气喘嘘嘘跑进候车大厅。
“大孃和大姐。”光明答。
“人呢?!”振民激动。
“谁让你回来的?”
家丽抬头看他,“走了。”
“走回来的。”
洋洋顿时大哭,“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家文正趴在缝纫机上抄厂里的报表。她站起来,疑惑地,“怎么回来的?”
汤振民失魂落魄站在原地,“我去找她,她坐的什么车?!”
“妈!”光明下意识叫。
“别添乱了行不行?”家丽大声。
美心诧异,“这展子怎么回来了?”
振民不吱声。家艺安慰他。
放学分东西两队,光明应该跟着东队走。当他走出校门,队伍已经不见踪影。日正当午,光明撒开步子,几乎是小跑着,沿着电厂路向西,到三岔路口,在沿着水厂路向南。人行道旁的梧桐树替他遮阴。可进家门的时候,光明已然一头汗。
家丽说:“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孩子带好,其他的你帮不上忙。”说的也是事实。这一刻,汤振民有点后悔离婚,但一切已经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