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没问题，等着。”卫国一骨碌起身，但手脚却很轻，他怕吵到其他病友。他拿起饭缸，出去一会，果然端回来一缸子撒汤。家文让他先吃。卫国说：“吃完剩的给我。”家文怕传染给他。让他把干净饭盒拿来，用84洗刷一番，才倒一点到饭盒里。两个人头对头吃着。十足温馨。撒汤是淮南小吃，用上好老鸡汤，直接冲入打散的鸡蛋，再配上香菜胡椒粉等，滋味诱人。是淮南人早餐常吃的。家文不能吃胡椒，卫国就没让老板撒胡椒粉。
家丽说：“我去看看小宇。”
“撒汤。”家文说。
王怀敏突然一本正经，“小丽，跟你说个事。”
“那估计不行，里头香料太多。”
“什么事？”家丽预感没好事。
“牛肉汤。”
“缘分这个东西说不清。”她来个虚的。
“你说。”
“不说走了。”
“我想吃的医生都说不能吃。”
“哎呀，小丽！宏宇和家喜，爱上啦！”
“不说这个。”卫国转移她注意力，“早上想吃什么？”
“什么？”这消息比宏宇骨折还令人震惊。
家文苦笑，“别傻了。”
“王怀敏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是让家喜拜你当师傅，不是让她给你当媳妇！”
卫国发誓，“我这辈子就你一个。”
王怀敏委屈，“我也这是刚知道，两个人就是见着了，爱上你，你说怎么办？真是没辙。”
家文气若游丝，“我是说如果，如果成真的了。”
“不行，我不同意。”
“不可能，”卫国立即，“没有这种可能，你不会不在，你在，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小丽，你也别太法西斯作风。自由恋爱，要自由。”
家文悲观，“如果我不在了，你再找一个。”黎明前的黑暗让人绝望。
小玲家。小玲肚子更大了，她躺在沙发上不肯动。
卫国笑笑，眼神里闪着星星，无限温柔，“为什么这么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哪个人会对自己说对不起。”
“振民，去给我买个撒汤。”
“对不起。”她气息微弱。
“这个点哪还有卖撒汤的。”
家文侧过身子，流泪了。卫国连忙伸手帮他擦掉泪珠。
“怎么没有，你就是不想动，懒，跳舞就想动了。”
卫国扬起英挺的脸，“睡好了，眯一会就行。”他是这个家的钢铁战士。为亲人，为朋友，付出一切。
“我哪跳舞了，你看我现在出去几次，天天下了班就回来陪你。”
“没事，你再睡会。”
“我要的是活陪，不是死陪。”
“要什么？”卫国问。他担心她的一切。
“反正都是陪。”
家文动了一下，卫国立刻醒了。
“你看人家二姐夫，我二姐生病，他给全病房的人都买了撒汤，我不管汤老三，今天我吃不到撒汤，这孩子我不生了。”小玲拿出撒手锏。
家文对自己的病能否康复，只有百分之五十的信心。她一向爱做最坏的打算。过去三分之一的人生，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上学，工作，恋爱，结婚，生子。运筹帷幄，志在千里。她不过是要求一个幸福的家庭。可忽然，彗星撞地球。一场大病，忽然把生命的真相推到她面前，她不得不思考良多。为自己想，为卫国想，为光明想。
“冷静！”汤振民站起来。抓起衣服往外走。是那件演出服。
这种病最怕复发。得继续住院观察。
刘小玲对着他的背影喊：“去买个撒汤，搞得跟上台表演似的。”
家文动了一下，咳嗽两声。卫国找人，托了最好的医生实施了最稳妥有效的治疗方案。家文的病情被控制住，但人还很虚弱。
门一关，振民出去了。小玲对他这态度不满，生闷气，随手扭大音响，空气中充满小虎队的声音，“周末午夜别徘徊，请到苹果乐园来。”
为照顾家文，卫国几乎一夜没睡，快天亮才稍微眯一会。病床边搭个小行军床，就是他的床铺。黎明前又黑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