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生常谈。家欢不耐烦,“你怎么天天就想着这些事情。”
小玲听不进去,只问她关心的,“姐,你在大学真没处对象?”
“不是我想,是年龄到了呀,你不考虑考虑,三姐都有孩子,那马上还不就轮到我们。”
“储蓄就是积少成多。”家欢给她上课。
家欢纠正她,“不是轮到我们,是轮到我,这个我知道。”说完,又忽然意识到不对,“干吗,老五,你不会在处对象吧?”
“才这么点!”小玲大呼没劲。
小玲当即否认,“追的人多,可惜我一个都不喜欢。”
家欢哦了一声,可一想,不对,“冬天哪来的蚊子?用什么蚊香。”小玲不愿意暴露,指了指窗外后院挂在晾衣绳上的熏肉,“是那个估计,今年熏的可狠了。”家欢相信了。为转移话题,小玲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存折,翻开,从帐子里伸出手来递给家欢。“四姐,帮我算算,这定期马上到期了,能拿多少利息?”是小玲上班存的私房钱,不多,但是个盼头。家欢拿着存折坐到写字桌边,找个笔,写写画画,一会,算出来了,“八块三毛二。”
家欢道:“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你也不能跑到我头里去。”
是小玲身上的。但她不承认,“大惊小怪,蚊香。”
小玲看着她,不懂什么意思。
家欢有些失望,但她愿意等。蚊帐一年四季都挂着,小玲坐在蚊帐里。家欢进门,鼻子动动,“怎么一股烟味?”
“就是说,我得在你前头结婚。”
放寒假,家欢回来了。载誉归来。读书第二年,她拿了个奖学金。是“赫兹”——张秋林的鼓励下奋发学习的结果。她感谢秋林,也想早点见到他。结果发现,秋林还没到家。刘妈说他打电报回来,说要年三十才能进家门。
“为什么?”小玲不理解。
老太太口气悠长,“该吃的苦也吃了,该受的罪也受了,老三也应该知道点好歹了,总不能一直在外面飘飘着,阿丽,你去说,就说我说的,年初二,让他们一家三口都回来。”
“我是老四你是老五,我比你大那么多,当然是我先结婚!”家欢强调,不然面子上过不去。小玲不予争论,换话题,道:“姐,你应该化化妆。”
“随她!那脾气,就是个驴!”美心切齿。
“不化,我清水芙蓉。”
“跟父母还有隔夜仇?”老太太宽厚。
“落伍,你三姐,妆化得就不错,三姐夫迷他迷得跟什么似的。”小玲说。
老太太问家丽,“过年老三回不回来?”家丽说我去说说她。
“你怎么知道?”
家丽说:“妈,阿奶,反正我看着,没大问题。不过估么着,怎么也得到明年五一了。”美心问怎么得到五一。家丽笑说:“五一商场,可不得五一开业。其实可以先去老三厂里干着小活。”
“哎呀,你是在外头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是这个家,一无所知,出了家门谁不知道外贸的欧阳宝宠老婆,三姐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好多都是去上海买。”
美心道:“你能行就不会现在这样了。”
“这么阔。”
家喜连忙,“我能行。”
“人家早都是万元户了。”
一个家坐在一处商量。建国的意思是,过年再找找路子,先安排着,没有国营的先干着集体的,没有正式的先干着临时的。家丽道:“蔬菜公司和酱园厂马上要新开一个商场,就在淮滨大戏院旁边,五一商场。等开了,肯定要招营业员,过年先找找领导,打打招呼排排队,就是老六年纪可能不够。”
“三姐夫在外头跑单子,那大千世界,提成多。”小玲一脸羡慕,“三姐随手扫一点,就够你吃了,你看老六糊的那纸盒子,就是三姐介绍的。”是工艺品厂装出口产品的纸盒子,厂里做不过来,下放给职工亲属做,糊一个纸盒子三分钱。本来老太太帮着一起,现在快到年了,老太太忙烧菜,只有老六一个人坐在客厅纸盒子堆里糊。
家喜的工作仍旧是大问题。
“所以我说,化妆,太重要了,打扮,太重要了。”小玲苦口婆心,“姐,眼镜去掉,女人戴眼镜那大打折扣,还有发型,我都替你急,你这是打算去上山下乡呢?大姐去上山下乡过,也知道烫烫头发呢。”小玲说到激动处下了床,赤脚走到家欢跟前,抓住她的刘海,“你这刘海不能这么趴趴着,得吹起来,像我这样。”家欢问她,“你这不也趴趴着么。”小玲着急,“我的好四姐,我这是在家,见你们,趴趴着,我要是出门那绝对是吹起来,是要抹发胶的,要有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