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在保卫科的审讯室。”家丽去过一次。
就因为这个可能。第一个礼拜烧了鳊花鱼，第二个礼拜烧了鸡。穷尽了家里的全部资材。人都没来。鳊花鱼被家欢一扫。
建国安排一位战士照顾妇孺，家丽领路，几个人一路上楼朝保卫科去。
说到做到。接下来一个礼拜，家艺果然不再吃荤，家里但凡有荤腥，分到她碗里，她一律让给家欢。老太太叹，“做姐姐的，真懂事了。”家欢嚷嚷，不是阿奶，那是因为……没说完，家艺拦阻，“吃你的饭。”她不想让家里知道她在忆苦大会上出丑。建国两个礼拜都没出现，常胜心情低落。但饭依旧做起来了。家丽为了应付爸爸，每次都不严词拒绝，而是说，可能来。
门推不开，反锁上了。
家欢不得不顶上，小声，“让我一个月的肉。”家艺连忙点头同意。家欢望着馒头，鼓足勇气，一鼓作气吃糠咽菜。终于完成任务。老三紧握妹妹的手。
建国给其中一名战士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靠后。一个侧踢，势大力沉，门哐当一声，开了。
一大块馒头只吃了一口。忆苦流程没完成。老师批评家艺，说这么娇气可不行，更不能浪费粮食。旧社会，穷人连饭都没得吃。老三央求四妹，“老四……”
大老汤跟几个“同党”吓得朝一侧跳了跳。大老汤嚷嚷：“谁这么大胆！敢炮打司令部！”
家艺握住家欢的手，“老四，我嗓子眼细……”
建国两手叉腰，威风凛凛似杨子荣，“今个咱们倒见识见识，是哪门子司令部，哪一路的司令？！”
“姐！”关键时刻，老四家欢冲上来。猛拍家艺后背，终于，家艺咳嗽两声。饭出来了。她重新恢复呼吸。“喘气！”家欢对姐姐进行急救。在家天天吵，出门还是个小集体。她不得不帮。
家丽钻进去。常胜被绑在椅子上，头顶一盏大电灯泡，整个人被烤得奄奄一息。
家艺硬吃一口，一竖脖子，苦饭顺着食道向下，刚好在喉咙处堵车。家艺被呛住，一口气上不来，脸憋得通红。
几个战士，一身军装。还有个为首的。看上去来路不一般。大老汤等几个人瞬间认怂，但还不肯承认失败，“你是哪一路的？我们在审特务。”
“闭眼咽！”老师指挥。
“哪一路的特务？”建国冷笑，“区武装部早就下达通知，郑彬已经被抓，经排查没有同党，为什么你们还在动用私刑，假公为私！”
老师很严肃，“为什么别的同学都能吃，不知苦，哪懂甜？”家艺压力太大，只好小声说，那我再试试。继续吃。吃糠咽菜。麸皮片片和糠混合面疙瘩一下涌进喉咙。
大老汤等人吓得不敢说话。
家艺委屈，“我嗓子眼细。”
“人我要带走。”建国说着，一挥手，战士们迅速解救了常胜，“有什么问题，来武装部找我。”话没说完，大老汤等几个人已经吓得夺路而逃。建国亲手把常胜扶起来，关切地问：“伯父，你不要紧吧。”常胜深垂的双目这才睁开，竟含着泪水，他双手扶住拯救者的胳臂，百感交集，“建国——”
全场瞩目。老师过来问情况。
太阳出来了。乌云被赶走。常胜非常确定，张建国就是这个家一直在等的那个人。何家丽也望着建国。这个似乎谁也打不倒的人。自小以来，家丽立志要超过男人。而现在，有建国在，她似乎不需要再“充当男人”。是到了卸去武装换红妆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