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对你太失望了!”为民的话很重。汤婆子受不了,“儿子,你什么意思,妈妈不是为你好啊?我们这么一个革命家庭不要一点操守的啊?什么阿猫阿狗黑五类都想混进来的啊?儿子你不要被一些坏分子蒙蔽,秋芳哪里不好?我看比那个什么何家丽好一千倍一万倍!……”
“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为民一秃噜嘴,快速地。
“物归原主完璧归赵。”汤婆子连用两个成语,显得很有气势。
家丽愣住了。是,那个故事,小宋的故事,生米煮成熟饭……豪爽如她,也不禁难为情。“你混蛋!”转身就逃。
“妈,照片是不是你给她爸的?”为民直接问。
心跳如兔子。家丽脑子乱极了。是个办法,的确是个办法,虽然是个昏招。但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两方家长的确只能就范。
“那不正好。”汤婆子不屑地笑,“女孩子就应该接受教育,要检点,知道什么叫妇道人家。”
家丽躺在床上,为民的表情和话语,全都放大了,变慢了,反反复复在脑中盘旋。毕其功于一役。似乎也只能如此。可是,家丽想来想去还是有点无法接受。她要自尊。她有强烈的自尊。如果那样,她成什么了?他们成什么了?偷食禁果,奸夫淫妇,即便走到了一起,终究为人不耻。不,不行,不能那样。长征的路就应该一步一步走,不可能坐着飞机直接飞过去。
“问家丽。”
一夜天明。家丽已经有了主意。她打算拒绝为民。她不能这样做。第二天忙,又是学习,分成小分队,分批再往别的村走。家丽和为民不在一个村。两个人只在出发前见了面。家丽想说,但又点不知怎么开口。为民急切切地,凑到家丽耳朵边,“晚上九点麦场后头等,不见不散。”说完,就跟着队伍走了。算了,不多想,家丽收拾好,便去邻村做宣传。这日,秋芳则跟着队伍进驻木兰村。一问,为民、家丽都不在。只能等晚上再见。
“问谁的罪?他敢问你罪我去找他。”
太阳落山,为民先回来。吃了饭,他便去河里洗澡。为大事做准备。他坚信家丽一定会来。
“还扯谎,”为民激动,“家丽他爸都发现了,今天来电影原声兴师问罪。”
男知青住处。秋芳进屋,问:“找一下汤为民。”男知青指路,说去河边了。秋芳对路不熟悉,往河边走了一段,又折回头,在麦场这边,她看到那头有个人影,身形跟为民有点像。喊了一声。那人没作答。她便跟过去看看。天上有云,遮住了月亮。
汤婆子反应过来,“不知道。”
草垛后头。那人影准备好了铺盖。
“我枕头底下的照片呢。”
秋芳刚踏过去,人影便一把搂住她。嘴亲上去,喘着粗气,“就知道你回来,一定会来。”
汤婆子翻身起来,“没有啊。”佯作不知。
听着是为民。秋芳不知怎么了,拼命反抗。
“妈,你动我东西了?”
为民开始脱裤子,秋芳尖叫。为民捂住她的嘴。“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他们都会答应,都会答应,就是要熟饭……”
一寸照片不见了。平日里他总是枕着“丽影”入眠。
秋芳抓爬着。尖叫声从手指缝漏出。
汤婆子又神叨叨道:“不过你看秋芳,脸盘子条子都不错,以后生出来的孙子肯定漂亮,嗳我跟你说,今天儿子跟秋芳看电影去了,《智取威虎山》……”正说着,为民进门,怒气盘踞在脸上。一进屋就冲到床边翻自己的枕头。
“汤为民!”背后一个声音大喝。竟是家丽。
汤婆子打了一下丈夫,“有点自知之明!得有点自知之明行不?就你那蒜头鼻子,遗传给谁谁遭殃,儿子像妈,所以我就说,我嫁到你们老汤家就是来给你们改善品种的。原来是土鸡,经我那么一点化,立刻成洋鸡。”大老汤任凭老婆沾沾自喜。习惯了。不负责任的自恋。当自己是何仙姑。还点化。
为民回头,再细看看身下人,吓得顿时瘫软,连忙从草垛上起来,“这……”秋芳痛哭。家丽几个健步上前,重重甩了为民一巴掌,“你混蛋!”秋芳抱着家丽哭得更厉害。
“鼻子随你?人家都说像我,鼻头大,有福气。”
为民回不过神,“不是……这……不是……我其实……唉……”
汤婆子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是他们家老大勾引我们为民的,我们这家庭,谁不想来?你,是吧,商业局的干部,我,味精厂的干部,人家一个礼拜吃一顿的肉的时候,我们家就能吃两顿,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谁都会考虑,而且我们家为民,那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相貌堂堂才华横溢工作积极思想进步,那往淮滨路的梧桐树下一站,我保证有小姑娘扑上来,哎呀,遗传我,鼻子长得好,男人看鼻女人看眼,为民鼻子长得好。”
太子怎么成了狸猫?
大老汤啐道:“他们老何家人就那毛病,没尿性。”
重叹一口气。
吃饭的时候汤婆子就眉飞色舞地跟大老汤描述她怎么智斗何常胜的。“我就把照片往他一塞,哎呦,他那个傻,他那个呆,好玩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