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家丽有家欢,她们比男孩子还厉害。”
“姐,我饿了。”秋林说。
“她们不出嫁了?家丽都多大了,又参加工作。我看也就这两年的事。”
刘妈还没回来。这一阵厂里忙。他们的爸长驻巢湖。有跟没有也没啥区别。
美心紧张。她不知应不应该把家丽和为民的事告诉丈夫,但显然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秋芳脸上有点挂不住。家丽怕老太太出来,简答说几句,便拎着灰桶(土语:垃圾桶)回去了。秋林放学回家,打路边经过,见姐姐在,便一起回家。
“最后一个?”美心妥协了。常胜立即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过生个孩子,搞得好像上阵杀敌。也就在这晚,美心和常胜认认真真,抱着最后一胎的心情,完成了造人的整个流程。
“怪好看的。(土语:很漂亮)”为民不吝赞美。
后来算算,老六就是在这个月圆之夜有的影儿。
“怎么样?”家丽拿手托了托头发,“还是刘胡兰式,但加了点波浪。”
不过第二天起来,美心还是跟老太太说了自己的担忧。关于家丽,也关于他们这个家。老太太考虑再三。决定跟先跟汤为民来一场偶遇。
秋芳有些不高兴,她的变动比家丽要大,可为民却看不出来。
国营回民饭店,为民坐下,面前是一碗牛肉汤。
走近了。为民一眼就看出来,“你换了新发型。”
老太太蹑手蹑脚,坐在他后面一桌,也要了一碗。人渐渐多了起来。老太太见为民一直没注意到她。便端着碗去加了点汤,再回来,座位被人占了,她名正言顺地坐到为民对面。然后哦的一声,“这不是老汤家的大儿子么。”
家丽出来倒垃圾,远远看到秋芳和为民。秋芳跟家丽挥了挥手。有秋芳在,家丽可以和为民说话。排除了“嫌疑”。
“偶遇”了。
为民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挺不错,适合你。”
“奶奶。”为民热情地跟她打招呼。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多半问些不相干的话。吃完了,为民要走。老太太也跟着出店门。
“新发型,在谢家集烫的。”
“奶奶,您往哪边去,我骑车带您。”
“头发?”
“哎呦,我去的可远了。”
秋芳着急,“头发。”
“没关系,骑车快。”
为民打量一番,“新鞋子。”
“去毛竹园。”老太太说。那儿人少,都是毛竹。为民不知是计,骑了车就带老太太往毛竹园去。到毛竹园,下车了。为民就要道别。老太太陡然道:“那天的事就算了。”
“有什么不一样么?”秋芳嫌他夸得不够具体。
为民想不到她提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挺好的。”
“羊毛长不到牛身上,你们不合适。”老太太表现得并不强势。
“感觉我今天怎么样?”秋芳鼓起勇气问。
“哪里不适合。”
为民愣了一下,才说:“嗯……是振民。”
“为民,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家丽?”
“你弟肚子里有虫?”
“我愿意一辈子对她好。”为民鼓起勇气。
“宝塔糖。”
“好,你为她好,你就应该不要跟她有来往。你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现在到了一个什么地步,你真的认为家丽跟你有未来?就算家丽愿意到你们家去做媳妇,我们都不阻拦,你认为她能过得上舒舒心心的日子?为民,你现在太年轻还不懂,媳妇可以选择,但是你不能选择你的家庭你的父母,你生在哪个家,那里就是你最大的命运。如果你硬要和家丽牵牵扯扯,伤害的只能是家丽。你希望这样?那天的事,那种情景,无论换成哪个家长,恐怕也不能原谅,自己女儿自己孙女的被子里藏着男人,传出去对女孩子的声誉是多大的伤害!为民,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明白孩子,才跟你说这些,我这样说,也是为了你未来的幸福考虑。一生一世,你是要在这个地界做人的,家丽也是,我不想要看到你们从一开始就抬不起头来,从一开始就跟家庭决裂,从一开始就是走上一条错误的路,那只会是痛苦的,没有希望的。”
“手里拿的什么?”秋芳问。
老太太毕竟是老江湖。就算汤为民读过几年书,下过几年放,可在老太太面前,他毕竟道行太低。几十年在世事里打滚,老太太有着能去说书的言语水准。她追求的效果,就是一语中的一击即中。活的能说死,死的也能说活。更何况,她认为这一切都发自肺腑是金玉良言再苦口也应该吞下去。
“为民!”秋芳不得不喊一小。为民站住了,跟她打招呼。自从秋芳回来,他们见过几次,都在路上。现在都参加工作了,算是大人,不可能再想从前那样串门玩。
一瞬间,汤为民对自己的感情也产生了几分疑惑。老太太说得对。他深知父母那的障碍有多大。所以直到今日,他都不敢也不能让爸妈知道。因为即便一切都没爆发,他就已经知道结果。
大大方方走过去。为民低着头,擦肩而过。好像没看见。
这里是淮南,是北头,是他们的老家,所有的一切像是个茧,牢牢包裹住每一个人。肥西的广阔天地,已经是昨天的梦。
打汤家门口,秋芳和为民迎面相遇,一个朝南,一个往北。秋芳对自己的新发型——“上官云珠式”,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