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民笑道:“哎呀,那我可得加倍努力了,我饭量大,就怕得一个人承包了。”
美心道:“现在就是寄得慢,不过也有可能是她一月写的,二月才发出来,你孙女干得出这事。”
家丽补充道:“前提是,包的饺子得合格。”
“怎么一月的信到现在才寄过来。”
“怎么才叫合格?”
“我每天白天干活,挣工分,晚上也帮老乡做一点事。基本适应了农村的生活。今年过年我不打算回去,省点钱,明年再找机会回去看你们。家丽,六九年一月一日。”
家丽拿着一只饺子皮,在为民面前展示,“好的饺子,必须皮和馅合为一体,皮要在手里包得有立体感,基座要稳,这是基础,折子要漂亮,这相当于是人的脸,是要有面子的。”
“这个家丽,没心肝的。”老太太笑着说。继续念。
“第一次听说,饺子还那么讲究。”
“就是说让你不要想她。”常胜解释。
家丽哼一声道:“你当然不懂,你是男孩,在家里,你妈你姥姥能让你干活,都等着让你干大事呢,只是可惜没什么大事可做,只能荒着。”
老太太问什么意思。
为民虚心求教,“这不是有你这个老师么。”家丽还没来及说话。一个女知青进来说话,说翠英婶说了,馅不多了,剩下的包馄饨,皮擀薄一点。家丽自告奋勇擀皮。跟奶奶学了厨,这些她都成了行家里手。擀皮靠的是手上的经验,家丽拿起擀面杖一揉搓,果然薄透些。“包。”家丽下令。
“勿——念。”
知青们无措。他们都不会包馄饨。
家文用广播腔读:“尊敬的奶奶、爸爸、妈妈还有我的妹妹们:我在肥西挺好的。”家文指着其中一个字问常胜。“勿。”常胜说。
家丽只好停下来,先做教学,“看着,简单,馄饨不是饺子,馄饨主要吃皮,馅用筷子头挑一点,镐(土语:抹,gao第四声)在上面,一掿(土语:握紧,nuo第一声),完工。”家丽利落地。
“念。”老太太说。
为民也跟着学。面皮摊在手心,一握,力量太大,成了个实心疙瘩。家丽说:“手劲要把握好,太用力太不用力都不行。”
家文走到堂屋,拿着信,站着。“字儿不一定全认识。”
为民急得额头出汗。外头有人喊下饺子。知青们都端着饺子往外走。只有为民和家丽留下包馄饨。为民又试了一只。还是不对。又一个疙瘩。面皮擀了不少。家丽腾出手来,捉住为民的手——手把手——家丽的手在外面,为民的手包在里面。取一块面皮,放在为民手心,“摊平,”家丽拿筷子头点了点馅料,镐在面皮上。“慢慢地,对,握,”家丽慢慢收拢掌心,为民的手跟着也慢慢收拢,好像一朵花要进入睡眠,“轻轻地握,对,轻轻地。”家丽的口气吹在为民耳朵边,痒痒的。汤为民陶醉了。
家文已经上四年级,识了不少字了。美心正在帮家艺、家欢换衣服,年前,她打算带老太太和女儿们去澡堂洗澡。她又怀上了,进澡堂,也得老太太关照点。
“馄饨可以下了。”一名女知青进屋。
“写了这么多字,就说那么一点事情?”老太太不识字,“家文,来给读读。”
为民吓了一跳,本能地手一抖,那只合作完成的馄饨掉在地上。女知青愣住。她被为民和家丽一前一后的动作震住。家丽坦坦荡荡,继续包馄饨。女知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家丽。”常胜说,“过年不回来了。”
“我去下馄饨。”为民端着馄饨跑了出去。却没注意门槛,脚下一绊,连人带馄饨摔了出去。
老太太问:“谁来的信,讲的什么?”
馄饨落地上,四面八方散着。女知青和家丽都跑来看。为民只好迅速捡起,用嘴吹吹。还是沾灰。“这些我吃。”为民连忙。
邮递员送信上门,老太太接了信。转身回屋递给常胜。何常胜拆开信看了看,丢在桌子上。
家丽笑说:“饺子你吃,馄饨你也吃,不知道要吃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