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低头了。汤婆子舒坦,嘴上也松了些。
“在他被审查的特殊时刻,就是送礼。”大老汤斩钉截铁。
老太太索性摊开来说:“不为别的,我知道在汤家外头看是男人当家,其实这里头还是汤婶你说了算拿大的,所以我才来跟你说想请你跟老汤说说,工作上,关照关照我们常胜,感激不尽。”
老太太忙道:“可不能冤枉好人,你回去问问你老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汤婆子道:“文婶,你今天来就是说这个?”
大老汤对常胜,“姓何的,你老实交代,牛奶是不是你派你妈送到我家企图用糖衣炮弹腐蚀我们这个革命之家?”
说得也有道理。老太太只好继续说:“一根绳,容易断,三根绳,不易折,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你们老太爷的事我知道,人各有命,你说两家是多少年的乡亲朋友,谁会存着心害谁?不可能,怪只怪日本鬼子的飞机不长眼,该杀该打,现在他们也败了,替咱们报了仇,过去的就过去吧。”
常胜道:“老汤,我都不知道这个事,现在我听明白了,就是一瓶牛奶,是我妈好心,送给幼民的,你就别小题大做了。”
“哎呦,文婶,这事我可说了不算,我女人家的不做主,跟我说没用,何况父亲之仇不共戴天,认准了就不能改,我说了不算,那是我公公,不是我亲爸。”
“什么叫小题大做!”大老汤被激怒了。
汤婆子含着笑道:“说是这么说,就怕大难临头,就都提前飞了。”话赶话到这儿,老太太觉得有必要挑明了,“她汤婶,我们女人间说话,都是梯己话不掺假的,上一辈子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老太太拦在头里,“我送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分得清分得清,肯定是抱成一团。”
大老汤对朱德启,“搜一搜,这个家里一定还有其他准备拿起送礼腐蚀干部的物资。”说着,两个人就一阵乱翻。
“那也得有人分得清里外。”汤婆子没打算客气。
朱德启进屋了。家文护着妹妹家艺。朱德启要翻床头的小铁盒,家文扑上去对着他胳膊就咬了一口。
“是,都是江都过来的,出门在外,乡里乡亲,总归比外人亲一些。”
姓朱的痛得大叫,骂道:“小狗王八蛋!”老太太进屋,见孙女有危险,也叫:“你打孩子!我跟你拼了!”扑上去,跟朱德启扭打起来。大老汤在外屋翻,常胜老鹰捉小鸡一般拦着他。弄得大老汤恼羞成怒,冲到院子里,冲进厨房,随时抓起两只陶碗猛摔在地上。又一阵乱踢,刺猬窝被踢翻,刺猬受了惊,连滚带爬缩成个球,骨碌碌顺着土沟子逃走了。发泄完了,大老汤才招呼朱德启说我们走!
“江都?不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汤家在江都也没人了,淮南就是家。”
临了,老太太不忘挠朱德启的脸一下。
“想家么?”
汤和朱前脚刚走。家丽和秋芳便进院门,两个人有说有笑,家里说我跟你说那个刺猬真是社会主义的刺猬,特别正,特别像刺猬。进厨房,地上是碎碗。家丽伸脖子问,“怎么回事家里,被土匪抢了?!”再去看刺猬窝。刺去猬空。哪里还有社会主义刺猬的踪影。家丽扯着嗓子喊:“阿奶,我的刺猬呢。”
“这不都往前奔么。”大老汤老婆说。
没人理她。
一瞬间没话说。有些尴尬。老太太回想过去,拉近距离,“你说以前没进城做工的时候,日子倒也轻松。”
家丽跟秋芳跑到堂屋。只见老太太和常胜无精打采坐着。家里的家具也乱七八糟。家文从里屋出来,还未待家丽开口问,家文便了大老汤三个字。
“大人喝也行,补补身子。”老太太还是笑着。
家丽瞬间明白个大概,一握拳头,“我去找他!”
大老汤老婆觑了一眼奶瓶子,说:“哎呀太客气了老奶奶,这东西也不能放,家里上次有两瓶都没喝完,最后还是我自己喝了。幼民不爱喝牛奶。”
“站住!”老太太喊,“你以为这里是水泊梁山?!靠拳头吃饭!蠢透了。”
“她汤婶。”脸上都是笑,牛奶床头,大老汤老婆在带孩子,汤家老二,叫汤幼民。“来看看幼民。”老太太凑到床跟前,“我听刘妈说你这一向奶水不多,我就想着刚好有个老家亲戚在淮南农场工作,就弄了点过来。”
家丽背对着爸爸,肩气得一耸一耸。
大老汤老婆一个人在家,老太太提着一小瓶鲜牛奶敲门进去。
“就那你还要跟汤为民玩!”老太太道,“看看,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