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不错!”念慈帮着郭靖把碗筷摆好,说:“我记得还有你上次拿来的香肠,在冰箱最上层。”“你坐着吧,我来拿。”郭靖轻车熟路找到食物,四菜一汤一粥上了饭桌。
可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一直陪在她身边?为什么还对她那么好?
我跳起来邀功:“衣服都是我洗的,前天早上的白粥你不是也说火候不错?”
“我们虽然没有挑明,但是其实都有尝试过用恋爱的方式接纳彼此,但是很快就知道那样不行。念慈是不能违背自己的心的人,而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喜欢。”郭靖看着前方,“大四毕业,念慈虽然想留在家里陪伴奶奶,但最终还是决定来北京的时候,我们已经就知道这是我们最近的距离了。”
满地的夕阳中,我坐在客厅中央拼一座霍格沃茨城堡,那是她买给我的生日礼物,但是日子没到还没送出就已经被我翻出来先行享用。
车子的音响里是情愫涌动的《一生挚爱》:相亲竟不可相近,或许该相信是缘分。
念慈终于好了起来,她睡醒了洗好澡,穿着白色的柔软的睡裙从卧室里走出来。屋子里暖气很好,她赤着脚,头发柔软地披散在身后,看着在厨房里煮粥的郭靖,趴在门边笑了笑:“我闻这么香的味道就知道不会是瀛子掌勺。”
郭靖送我到楼下,说了一句:“瀛子,自己喜欢的人恰恰好也喜欢自己,是天下最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要好好珍惜。”
我和郭靖轮流在她东四环新装修好的公寓里不眠不休照顾她一周。十一月的倒数第二个周末,夕阳慢慢靠近地平线的时候,漫天的火烧云把21层的房间照得明亮如同清晨。
我一怔,吸吸鼻子,郭靖的车已经走远了。
她回到北京就大病了一场,把工作四年积攒的年假都在这一次休得干净。
六层的房门打开,扑面而来是温暖的空气和蒋翼身上青杏子一样的味道。
送别了奶奶,似乎耗尽了念慈全部的精力。
夜灯的光温亮如月,蒋翼在客厅的窗前抬起头,他这段时间太过忙碌,越发瘦了,可从电脑前抬的脸上,英挺的眉眼里有一丝疲惫和温暖:“念慈好些了?”
那温柔慈爱的老人,那把每个小孩子都放在口袋里,放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的老人,终于跟我们挥挥手说:“奶奶先走了,你们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不用惦记。”
我心里说不出的安定,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趴在桌案上,没答话。
可奶奶不会一直走得慢,这一次,仍旧是我们先回去,然而奶奶不会跟上来了。
他好笑:“怎么了?郭靖刚刚打电话说念慈好多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因为行动不便,奶奶习惯说那一句“奶奶走得慢,你们先回去”。
脸颊感受着温润的木,我看着窗外,低声问了一句:“蒋翼,你是不是我的恰恰好?”“什么?”
她低下身,抚摸奶奶微笑的照片,哽咽着说:“奶奶,你慢慢走,我一切都好,你别惦记。”我们所有人都再也忍不住泪水。
“没有。”我顿了顿,起身看向他,“蒋翼,高三毕业,你要去美国,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们彼此看着对方,房间在此刻静了下来。
尘土毕现的那一刻,念慈的眼泪再也没能忍住,“啪嗒”掉在了寒冷潮湿的新土上。
蒋翼放下手写笔,淡淡地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有怕的事情。”你怕什么呢?
我们所有人陪着念慈在山上送别奶奶,她身上白色的围巾是奶奶夏天时候给她打的,奶奶那时候还给她缝制了一条白色的裙子,还把自己装绣线和银针的小箱子的钥匙交给她,说:“想要找什么,以后念慈就可以自己来找了。”
你那么聪明,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想要的从来不落空,你会怕什么呢?我刚要问话,蒋翼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回到家之后,念慈一直没怎么说过话,除了眼睛熬得发红,三天几乎没吃一点东西,但是看起来似乎行动如常。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闹钟,迟疑了一秒钟,就飞快接了起来。
然而终于有一天,梦醒了。
电话那头是他的合伙人候晟强装镇定的声音:“蒋翼,咱们一部分的原画稿和设定泄露到网上,之前说好要注资的两家都打电话过来关切,听意思是不会跟投了。”
我小时候做过一个个梦,梦见钟奶奶给念慈绣的那个藕荷色的袋子被风一吹,就涨得像山一样大。我们就跳进袋子里,奶奶把口袋系上,手里捧起装着一群小孩子的袋子,腾云驾雾,我们在里面好像坐蹦蹦床,开心得像是永远不会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