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们是因为我高考才关了店——”郭靖声音发颤,“这么大的事,至少得告诉我。”郭阿姨搂着他掉眼泪:“明天,明天一早的手术,你爸爸其实特别想看看你。”
“能怎么说?”关超哼笑了一声,“说他早就知道我考不上,他跟我妈都没那个身高,早就让我放弃。”.
向来勤劳朴实的夫妇就打算这样不声不响地扛过这样大的人生难关。
这么说太让人灰心了,他本来就那么难过,怪不得这几天心情这么糟。
郭靖的爸妈不只没有告诉自己的儿子,连整个航天城也没有什么人知道,他爸爸请了长假,跟郭靖说是外派,他妈妈关了烧烤店,白天照顾他父亲,晚上回到家属区陪伴郭靖复习。
我很想拉着关超的手说,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那么渺小的自己,承诺那么虚白无力。关超说:“我不能和你们去北京了。”
郭阿姨坐下来,抹掉眼泪,搂住儿子宽厚的肩膀:“怕耽误你考试,不是想瞒着你,你是大人了,妈知道。”
“亦菲知道么?”我莫名问了一句。
从来如山一样的男孩子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头埋进手臂:“如果今天我没看见,你们打算瞒着我多久?”
关超半晌点点头:“她让我别难过,说每年放假回家都可以见到。”这是典型的亦非会说的话,合情合理,却也不温不火,不冷不热。
在郭叔叔的病房外,我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郭靖。
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跟关超说,这两个人,从小关系是特别的,会分享别人不知道的更亲厚的秘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亦非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蒋翼抿了抿嘴唇,半晌说出一句:“郭靖他爸住院了,明天手术,他刚才见到叔叔阿姨才知道。”所有人都顿在当场。
我突然想起那年在我家楼下,给关超包扎伤口的亦非,真的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分离势在必行,可其实有些人早就已经走远,在我们还都没意识到的时候。
“怎么了?”我一下子站起来。
第二天,算上邹航和廖星,我们十个人都逃了课。同样在手术室门口守着的还有我们的父母。
跟着郭靖一起去办住院手续的蒋翼是一个人回来的,丝毫没有比方才松弛,反而整个人气色都不对了。
念慈的妈妈搂住郭阿姨:“怎么能连我们也瞒着呢,大家一起总有更多的办法。”
然而这个晚上,慌乱和忧虑都刚刚开始。
明雨更早一步出了手术室,她没用全麻,所以还清醒着,小声问了我一句:“郭靖爸爸没事了吧?我摇头抹眼泪,嗓子哽住说不出话。
念慈搂紧我。
念慈拉住她的手,“还没出来,你先休养,我们都在,别惦记。”
我才觉得眼前的雾气散了,一下子坐下来,躲进念慈的手臂里,一滴眼泪“吧嗒”掉在地上,“还好——”
郭靖始终在手术室门口站着,从早上除了被蒋翼逼着喝了一口水,再也没有吃东西。
“送来的及时,小手术,割掉就好了。”
直到手术室的灯暗下去的那一刹那,医生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微笑了一下:“手术很成功,之后
医生从里面出来:“急性阑尾炎,这会儿已经挂水了,家长在哪,得尽快手术。”闻讯赶来的辛老师匆忙签了字,问医生:“要紧么?”
好好休养。
我们急匆匆上了车,大巴车尽可能地快速驶入主路,明明一两公里的路程却远得仿佛在天边。等在病房外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腿在抖,念慈拉住我说:“瀛子坐下,坐下,你站不稳。”我听不进去,乱糟糟问:“不会有事吧?不会吧,她这几天脸色就不好——”
郭靖仍旧一动不动,身体却晃了晃。
只是从教学楼到校门口,我一路走一路掉眼泪,一边拉明雨的手,一面叫她的名字。校门口,念慈和亦菲已经等在那里,关超的父亲搓着手:“慢点,在最后一排坐好。”
蒋翼和关超一把搂住他,男孩子的肩膀剧烈抖动,却没有声音传出来。庄远起身,拍了拍郭靖的后背,轻声说了一句:“好了,没事了。
出生后的十七年里,我从来没有走过那样一段漫长的路。
长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都是从那一天开始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