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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北往(南来北往原著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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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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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脱离了马魁,侯三金感觉轻松多了,他琢磨着去铁道线上寻找那块

翌日休班,马魁提着一兜菜,刚走进家门,把菜兜子递给妻子,就听到女儿房间传来的欢笑声,他头顶立刻生出一团火。王素芳一瞧,轻声细语地说:“小汪来了,刚来没一会儿,你消停点。”“又来混饭吃?”“人家哪回来都没说要吃饭,不都是咱们主动留的嘛,再说人家也没占咱家口粮,给的粮票只多不少。”“我进去看看。”“老马,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望着侯三金落荒而逃,一直躲在门口偷听的胡队长和汪新,不约而同地都朝马魁竖起了大拇指。

王素芳一看马魁那脸色,连忙制止,把他拽进自己房内,关上屋门。马魁望着她说:“这是咱的家,说话还用关着门吗?”“坐下说。”

侯三金说着,转身就跑,马魁望着他兔子般的背影,哼哼着:“小子,记住我这句话,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马魁坐在炕沿上,王素芳继续说:“老马,咱们这么说吧,自打小汪常来咱家串门后,燕子的笑模样比以前多了,话也多了,这是好事。”“还好事?”“闺女高兴了,不是好事吗?”“你知道啥?这小子是故意气我。”“那也是你先给人家气受。”“你到底是哪头的?”“闺女这头的。”

马魁一步两步三步往前,侯三金是一步两步三步后退着说:“等等,我有话要说!”“边说边骨折,不耽搁事。”“我服了还不行吗!我知道你姓马,叫你一声‘马哥’。马哥,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这样,各种费用我都不要了,咱们交个朋友,行吗?”“想做朋友,就得交实底,说掏心话。”“算了,就这样吧!我走了。”“别走啊,正唠得热乎呢。”“不要你赔钱了,还不行吗?”

王素芳开导马魁:“你也看到了,燕子的性格多孤僻啊。平常下班就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个唠得来的人,多好!”马魁说:“小伙哪能总往大姑娘家跑,这事传出去不好听啊!”“人家是同学关系,有什么呀。再说了,小汪是你徒弟,他来师傅家,是多亲多近,谁也挑不出刺儿来。”“那小子肚子里转的是什么轴,我清楚。他是在逼我赶他走,臭小子,你想得美!”

听到马魁这样说,侯三金愣住了,马魁继续说:“不说话就是答应了,爽快人儿啊。”马魁说着,伸手就去抓侯三金的手腕,侯三金猛地躲开身,嚷道:“你要再这样,我可喊人了!”“想喊就喊,也就我能听见。”

夫妻俩窃窃私语了一阵,听到女儿房间有动静,就走出房内,看到汪新关上了女儿的房门,和他们告别。王素芳刚想张口留饭,就被马魁不动声色地劝阻了,王素芳笑着:“小汪,没事就过来。”“婶儿,我来你们家,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可自在了。”“那就好,我和你师傅都欢迎你常来。”“没说的,再见。”

马魁没有伸手接,侯三金壮着胆问:“这是不想认账吗?”马魁语重心长地说:“我说小侯啊,你一只手腕已经骨折了,花了这么多钱,又误时又误工的,还得雇人照看你。要不这样,你那只手腕干脆也弄骨折得了,我把你接回家,把你供起来,吃喝拉撒睡,我全包了,你看这样行吗?”

汪新走了,马燕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少女的心事逃不过马魁的眼睛,他说:“燕子,以后跟汪新少来往。”“为什么呀?”“没有为什么,我说少来往就少来往,这个家,我说了算!”“我真没想到,您是这样的人!”“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人,那你说我是哪样的人?你了解我吗?”“您出去十年,我当然不了解您。”

侯三金说着,按下心中恐慌,装模作样地重新坐回椅子上。马魁把椅子挪到侯三金身旁,摸了摸侯三金吊在胸前的手。侯三金从兜里拿出一沓单子:“这是医院开的单子,各种费用,你自己看吧。”

“你以为是我想出去十年吗?这十年来,我经历了什么,是怎么过的,你不清楚!”

马魁说着,伸手摸向侯三金吊着的手腕,侯三金一边躲闪一边惊呼:“你要干啥!”马魁和颜悦色地说:“我摸摸,看你伤得重不重,过来。”“我不过去,有话说话,别动手!”“看把你吓的,刚说自己能耐大,装得跟只大老虎一样,转眼就变成小猫了。”“哼,以为我怕你呀!”

“您说我不知道您那十年是怎么过的,可您也不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那你先说你咋过的,完后我再给你讲我咋过的。”

马魁劝道:“我说侯三金,你那点本事我清楚。不管你承认不承认,那不叫本事,都是害人的东西,不光害别人,还害自己。”侯三金哪是听劝的人,态度生硬地问:“别废话了,你把我手腕子弄骨折了,这事咋办?”“你说咋办就咋办,听你吩咐啊。”

“这十年,我入不了少先队,也入不了团,就连班干部都选不上,我学习再好再努力,也没有用!同学们都不愿意跟我玩,甚至,都不愿意跟我说话。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都在嘲笑我,包括他们的父母。我不敢说话,不敢上街,同学欺负我骂我,我也不敢还嘴。我知道,就算我反抗,也没有用,除了我妈和汪新,没人会帮我,没人会可怜我同情我!我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多少次我站在河边,想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我想起我妈,我不忍心留下她一个人,我不想让她难过,她身体不好,我得留命活着,陪着她,照顾她……”

侯三金扫了马魁一眼,犹豫片刻,把椅子挪了挪,离马魁远了一点。马魁说:“离远了说话听不真亮。”“那就大点声呗。”“贵姓啊?”“姓侯,名三金。”你问我答,两人暗藏机锋地聊上了。马魁点点头说:“这名有点意思啊。”侯三金说:“生下来三斤重,以为活不成了呢,就随便起了个名,叫三斤。后来呢,越活越硬实,越活越值钱,就改成了金子的金。”“越活越值钱这话怎么讲?”“就是顶数我本事大,全家的嘴都靠我喂呢!”

提及往事,马燕边说边哭,王素芳也忍不住悲从中来,上前抱住了马燕:“孩子,你别说了,妈的心都碎了!”

一看马魁靠近,侯三金有点慌神:“坐我旁边是啥意思?”马魁笑眯眯地问:“那我该坐哪儿呀?”“对面呗,咱俩是冤家对头。”“我不敢坐对面,怕把你吓出精神病来。”

原本,父女俩言辞激烈,王素芳几乎插不上嘴,偶尔说一两句劝和,也被他们父女俩的声音淹没。只是,当马燕溯及过往,王素芳难以释怀,那艰难的时光,是泪水洗刷过的。

侯三金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撇着嘴,斜着眼瞄着马魁,他的胸前吊着缠着纱布的手腕。马魁不慌不忙地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侯三金侧面。

望着妻女失声痛哭,马魁转身进了里屋,他眼中有泪,却没有流下来。这十年,马魁曾经一度以为,他的眼中不会再有泪水了;这十年,每一次稍稍碰触,都扎了心肠。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像是暂时关闭了悲伤。

师徒俩针尖对麦芒般说着,彼此冷笑着。这时,胡队长带着侯三金从外走了进来。两人暂时熄火了,胡队长冲着马魁和侯三金说:“侯三金,马魁同志,你俩好好协商,有事儿说事儿,别戗戗。尤其是你侯三金,别得理不饶人。”胡队长说完,就带着汪新出去了,留下马魁和侯三金大眼瞪小眼。

夜半,大风刮过,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敲打着窗子,整座屋子都像是在瑟瑟发抖。马魁家的窗户被风吹开了,大雨被吹进屋里。马魁爬上炕,关紧窗户,雨水从棚顶滴落下来。王素芳拿着两个罐头瓶子,把瓶子放在地上接雨水。“燕子那屋咋样了?”马魁问道。“还行,一个盆够了。”“这一下雨就漏,也不是个事儿,等我跟领导说一声,看能不能换个地儿住。”

马魁不置可否,胡队长出去带侯三金了,办公室内只剩下马魁与汪新。马魁凝视着汪新说:“当着领导面,给我上眼药,小子,你出息了!”汪新坏笑说:“我那是夸您手劲大,是跟领导表扬您呢。再说了,我要是说您坏话,还能当面说吗?”“少跟我玩心眼儿,我知道你小子心里横着刀呢。”“我可不敢,万一把您惹毛了,再把我弄残废了咋办。”“知道就好!”“老马,缺钱我那儿有!”“你留着接骨头用吧!”

王素芳说,也不是天天下雨,将就住吧。马魁刚回来,就跟领导要这要那的,传出去影响不好。马魁理直气壮,他也不是戴罪回来的,怕什么。王素芳不想惹事,让马魁听她的,别去招惹闲话。马魁感叹说,下辈子千万别跟他过了,遭老罪了。王素芳问马魁,那她这辈子遭的罪,找谁算账去?

胳膊肘往外拐,这徒弟成心让自己难堪。马魁狠狠地瞪着汪新,只听胡队长又说:“不管怎么样,人家找上门来了,咱们理亏,就得顺着毛摩挲,让他先把伤治好。至于他是不是贼,只能等找到证据后再说。”“有道理。”汪新点着头,整个过程,汪新都对胡队长的意见表示赞同。

第二天,雨后天晴。汪永革在院子里晾晒衣服,正好姚玉玲看见,忙上前说:“汪叔,这是要晾衣服啊,我帮您。”“不用不用,我自己来。”“都碰上了,怎么也得伸把手。”姚玉玲说着,就上手了,隔了一会儿,她又说:“汪叔,这件衣服没洗干净。”“等我再搓搓。”

见胡队长和汪新一唱一和,马魁几次给汪新递眼刀子也不见起色,气哼哼地说:“他这是讹诈!”“不管是不是讹诈,他那手腕子确实骨折了,这是事实!”见马魁没说话,胡队长试探着说:“要不你见见他,说点顺耳话,争取少掏点钱。”“让我跟贼说顺耳话?”“我同意,贼也是人。”汪新又附和胡队长。

有这样表现的机会,姚玉玲怎会错过。她说,正好她也有衣服要洗,不如拿去一起洗了。不等汪永革说啥,姚玉玲拿起那件没洗干净的衣服就走。对于姚玉玲这种热情,汪永革颇感诧异。

胡队长叹气说:“人家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委屈得不得了!他说他好好一个人,被你当成坏人了,手腕子还被你活生生地弄骨折了。他要你报销医疗费、伙食费、雇人照看费……据说七大姑八大姨一家老小都归他管,那些人的生活费,还有心情调整费!”马魁问:“心情调整费是啥东西?”“那人说被你吓着了,刺激着了,晚上睡不着,抓心挠肝,一闭上眼,全是你这张脸。他是整宿做噩梦,总之是折磨得不轻,都有上吊的心了。”“你看我这脸吓人吗?”“我看不吓人好使吗?是他害怕呀。”汪新插嘴说:“整宿做噩梦有点夸张,人家这是在形容难受的心情。”胡队长忙附和汪新:“小汪说得对,就是这个意思。老马,我数了一下,总共有十二种费用,你看这事怎么办?”

马燕背着书包来到铁路工人大院,姚玉玲正站在公用水池子旁洗着衣服,她一看到马燕,嗓子拿捏得有点尖:“哎,你是卖咸菜的那个马燕吧?”

乘警队领导办公室内,马魁和汪新站在胡队长面前。胡队长说:“都来了,随便坐吧。”马魁和汪新坐了下来,两个人都有不好的直觉。马魁开门见山地说:“看来是又摊上麻烦了,直说吧。”胡队长也不跟他客气:“老马,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啊?”“这劲儿不好拿捏呀,怎么,那个小偷的手腕骨折了?”

马燕没有理会姚玉玲的阴阳怪气,而是大声喊汪新。姚玉玲尖着声说:“他没在家,你找他啥事,我帮着转达吧!”马燕不接姚玉玲那茬,接着喊汪新,汪永革从屋里出来,告诉说:“汪新那小子还没回来,燕儿,进屋唠!”

一里一里的铁道线,往前绵延,心里的明天,无限蔓延。这是秋天,是高高的天空,白云朵朵的秋天。

马燕正准备进屋,就看到了汪新,只是姚玉玲比她更快一步,凑到汪新面前说:“汪新,有人找你。”汪新对姚玉玲点了点头,看向马燕问:“你咋来了?”“找你有事。”“那进屋说。”

唠着唠着,师徒俩心头都有火苗往上蹿,彼此索性再不多言。

汪新招呼马燕进屋,马燕暗暗给了姚玉玲一个眼刀子。进屋后,马燕从书包里掏出数学练习题册,说有几道题要请教汪新。汪永革端着一盘西瓜走了过来,让马燕先吃西瓜再学习。马燕笑着拿起西瓜吃,让汪新也吃瓜。汪永革看了看两人,转身回了自己屋。

马魁带着汪新离开了铁路医院,师徒俩一起沿着铁道线,寻找手表。想着唐兴国自残这事,汪新检讨说:“都怪我没看住他,要不他也不至于把自个儿划成这样。我一直在劝他俩,可那女的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地逼那男的,就为了一块手表,值得吗?这可倒好,差点把人逼死!”“知道笨就好,还不是无药可救。”“马叔,您说谁呢?”“你说呢?在你眼皮子底下差点丢了一条命。”“可我尽力了!”“你不是满身能耐吗?不是让我看你的本事吗?说来道去,你就给我看这个?”“那您抓到偷表的人了吗?”“还转枪口冲我来了?汪新,信不信我踹你!”“信,您又不是没踹过,都多少回了!我得罪谁了?怎么倒霉事全让我赶上了!”

房间里有点闷,汪新提议去大院里解题。于是,马燕啃着西瓜,端着西瓜盘,汪新拿着文具夹着练习册,来到院子里,坐在小马扎上看书解题。姚玉玲洗着衣服,不时地望向汪新与马燕,他俩小动作不断,嬉戏玩笑声让她心里酸水

大家一看这俩年轻人软和了,两个人说话越来越柔声细语,便不动声色地都离开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直冒。

听了马魁的话,女青年早已转怒为喜了,唐兴国瞟了她一眼说:“人警察同志都替我作证了。”女青年心有余悸地说:“你也真够狠的,这一刀,你没死,我半条命吓没了。”

汪新一看那道数学题,头当时就大了,他根本就不会。马燕鼓励说,上学那会儿汪新数学可比她强,琢磨琢磨说不定就弄明白了。汪新发狠了,今天他非得把这道题解出来不可。汪新皱着眉头,在纸上演算。马燕托着腮在一旁看,还不忘瞥一眼姚玉玲。

马魁一听女青年刁蛮,嘴巴不饶人,说:“同志,这我就得批评你两句了,手表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他要真把命搭上,你这辈子能过安生了?虽然手表暂时还没找到,不过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大致已经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你俩回去该结婚结婚,好生过日子,手表没了,还能再挣,人没了,那可就啥都没了。”女青年将信将疑地问:“这么说,确实有手表?”马魁说:“要真是一空盒子,小偷早给扔了,还值当费这么大劲?”“其实我也不是真的那么在乎那块表,哦,当然也在乎,老贵了,主要是怕他骗我。”

姚玉玲突然大声喊:“汪新,你有没有衣服要洗,我一水洗了得了。”汪新摆摆手说:“我今天刚换的衣服,干净着呢!”“别客气,顺手的事。”姚玉玲热情过了头,整得汪新有些不知所措,他尴尬地冲马燕笑了笑,马燕哼了一声:“还有人给你洗衣服,人缘不错!”“那是,走到哪儿都是个亮堂人儿。”

沈大夫给唐兴国包扎好了伤口,看着他一脸颓废,忍不住说:“你这是何苦,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别这么作践自己。”唐兴国的未婚妻又开始了嗷嗷叫:“唐兴国,别以为你扎了自己一刀,我就信了你,手表找不回来,照样散伙!”

姚玉玲的这一嗓子,把牛大力从家里喊了出来,他走到姚玉玲跟前说:“我正好有件衣服要洗,要不你给我洗了得了。”“拉倒吧!你那衣服要是放进盆里,把水染得跟墨汁一样,别的衣服还不如不洗。”“谁说的,不信你洗洗。”“晚了,洗完了。”姚玉玲说着,端起洗衣盆就走了。牛大力讪讪一笑,望着姚玉玲的背影,半天才回屋。

马魁叹了口气,心里:“到底是年轻人,不长心。”马魁转身去了宁阳站铁路医院,汪新早已架着唐兴国去了沈大夫那里。

姚玉玲和牛大力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汪新都看在眼里,以至于他好一会儿都没转过神来,马燕拉扯着他说:“别看热闹了,赶紧解题。”汪新叫苦:“这玩意我是真不会,我就会写个解和答来着。”汪新紧皱眉头,马燕嘴角上扬,拿起笔隔空对着汪新比画。汪新忍不住问:“干啥呢?”“我想试试你眉头的褶子,能不能夹住这根笔。”

火车停靠在宁阳站的站台上,蔡小年站在那里,望着乘客下车。马魁下来了,看到蔡小年问:“小年,车到站前,厕所门怎么不锁呢?”“锁坏了,这事巧了,偏赶上厕所门坏了,要不就人赃并获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你是说门锁是他们弄坏的?”

两人嘻嘻哈哈,大院里飘荡着一串串笑声。这笑声随风飘荡,潜入有心人的耳中。汪永革透过自家的门帘,望着儿子和马燕若有所思;姚玉玲心情复杂,透过窗子关注着这两人的言行……

马魁一听,手劲儿又加大了几分。侯三金疼得鬼哭狼嚎起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牛大力为情所困,整日郁郁寡欢,虽没影响到工作,却影响到他人。他挥舞着铁锹,埋头给锅炉添煤,一声不吭。老蔡望了他一阵了,说:“大力,你这是吃饭噎着嗓子眼儿了?咋一声不吭?”老吴接话道:“他准是琢磨小姚呢!”被老吴戳中心事,牛大力否认说:“我才没琢磨。”“我早看出来了,你一跟小姚说话,就脸红脖子粗的,嘴都咧成瓢了。”“就我这脸色儿,还能看出红来?”“大力,你就说你是不是稀罕小姚?”

你去!”

姚玉玲的名字只要在耳边响起,牛大力的心就控制不住地沸腾,只是老吴的问话让他陷入了沉默。看牛大力不说话,老吴瞥了他一眼说:“不说算了,本来还想帮你支支招呢。”一听老吴说有招,牛大力激动了:“你有办法?”“你看,让我说准了吧,青瓜蛋子,我一拿一个准儿。”

马魁不理会他,问:“你往便池里扔啥了?”侯三金嘴硬说:“没扔啊!”“那你钻厕所里干什么?”“撒尿呗!你把我手腕子弄伤了,这事不能完,我得告

老蔡一听,笑着说:“大力,当着我俩的面,你还有啥可背人儿的,把心思倒出来,咱们三个一块琢磨,说不定就给你琢磨出来了呢!”牛大力犹豫片刻,还是耐不住说道:“那我就直说了,我喜欢小姚!可看小姚和汪新处得挺热乎,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侯三金猛地推开周围乘客,快步走到厕所外,推开门,钻了进去,随手大力关上了厕所门。厕所门随即被马魁撞开,他看到侯三金正往便池里扔东西,马魁上前一把抓住侯三金的手腕,侯三金的惨叫声不停地从厕所里传来。

老蔡推心置腹地说:“大力,叔是过来人,跟你说句掏心话,那小姚确实长得漂亮,还年轻,工作也体面,黏在她身上的眼睛保准少不了,咱不说别的,就说你娶了她,能放心吗?”“有啥不放心的,再说也得看人,在一个院里也住了两年了,她是啥人,你们看不出来吗?”

马魁在乘客中搜索侯三金,终于在其中一节车厢的连接处,他看到了角落里的侯三金,同时侯三金也发现了他。

听牛大力对老蔡这么说,老吴哼一声:“那姑娘整天描眉画眼的,换着样地穿漂亮衣服,我看她不像过日子的人。”老蔡附和说:“跟我看一块儿去了。”牛大力望着他俩,极度不认同:“女的哪有不喜欢打扮的,更不用说长得好看的,这个我理解。何况,她就是一枝花,我就要铆足了劲儿攀花枝。”老吴和老蔡一听,都忍不住感叹:“这小子完了,这是被迷住了,自古好汉难过美人关。”

汪新忙叫人给唐兴国止血,好在伤口不是很深。汪新对唐兴国进行一番言语安慰,车厢恢复了安定,火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等候下车的乘客交头接耳。

等了一会儿,见两个人都不说话,牛大力觍着脸问:“你们不是说要帮我想办法吗?”老蔡抬了抬眼说:“老吴,这可是大力的人生大事,咱们得使使劲儿。”“嗯,正经得费费脑子了。”老吴话音一落,和老蔡再也无话,只剩下牛大力,愣头愣脑地呆在那儿。

女青年有点吓傻了,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边的乘客惊魂未定。

火车往前开,开过田园与屋舍,开过路途与风景。

“你吓唬谁呢!张嘴就要死要活的,别丢人了!”女青年话音一落,只见唐兴国一把夺过旁边正在削苹果的乘客的水果刀,对着手腕就划拉一刀。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唐兴国的手腕见血了,车厢里顿时乱成一团。当他再次用水果刀划拉手腕时,汪新及时地擒住他。

硬卧车厢里,四个乘客正在热火朝天地打扑克。突然,一个姓陈的乘客高声讲:“你们等一会儿,我去吃片药。”说着,就穿上了拖鞋。“输得小心肝受不了了?”旁边的乘客得意地笑道。“你别得意,一会儿我把你裤衩都给赢来,让你光着腚下车!”“光腚好,风凉!”

女青年的咄咄逼人与不信任,彻底击垮了唐兴国的心,他叫道:“你再逼我,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两个乘客斗嘴,正好被巡查车厢的马魁和汪新听见,马魁提醒说:“同志,你们小点声,别打扰其他乘客休息。”“我这紧压着嗓门呢。”瞧着姓陈的乘客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汪新插话说:“叫你小点声就小点声,要不你们就换个地方玩儿!”“有话好好说,凶啥呀!再说我这嗓门是爹娘给的,就这么大动静,受不了你找我爹娘说去!”说完姓陈的乘客就走了。

女青年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她看唐兴国的目光多了些审视,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唐兴国,你穷,我认了!可我不能嫁给一个骗子!”

汪新哼了一声:“怎么还有理了!”马魁看了他一眼,抬步向前走去,汪新紧跟了上去。

汪新听到这儿,实在听不下去,他三番五次制止他们,可两个人是熄一会儿燃一会儿的,争吵步步升级,忙劝道:“我说你俩能不能都消消气,好好说句话,那表是金贵,可也不能为了一块表,婚都不结了。”

姓陈的乘客回到自己铺位旁,伸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衣服,猛然一回神,他赶紧俯身在铺位下寻找,叫喊道:“我的鞋没了!”姓陈的乘客嗓门儿大,惊动了马魁和汪新,他们停住脚步,回身过来。汪新问:“什么鞋?”“一双新皮鞋,黑色的,我媳妇刚给我买的,花了不少钱呢!”

另一边,唐兴国和女青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唐兴国的耐性已经消磨殆尽:“你还有完没完了?”女青年威胁说:“火车马上到站了,找不回手表,看我妈怎么收拾你!”“她还能要了我的命?”“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是你把表弄丢了,你还有理了?”“我没说我有理,可我也不想把表弄丢了呀!”“唐兴国,你说实话,你到底买没买表?”“你这是啥意思?当然买了!表盒你不是见过吗?”“我见过表盒,里头有没有表我可不知道。”“你……你知不知道我买这块表托了多少人?临上火车才拿到表,这一路着急忙慌地赶车,没来得及给你看!”“唐兴国,你够了吗?想拿个空表盒糊弄我?我告诉你,这婚我不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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