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力只要一碰到姚玉玲的事儿,就是六神无主,幸好一旁蔡小年提醒:“大力,你还愣着干啥?赶紧把小姚背屋里去。”一听要背姚玉玲,牛大力可真激动坏了,他蹲下身子,蔡小年和汪新把姚玉玲扶上牛大力的背,牛大力的心都是发颤的,呼吸急促。姚玉玲是万般不愿,只是,此刻她有气无力,只好任大伙安排。
这个春天,姚玉玲感觉要把自己挂在枝头,迎着春风。她要汪新看得见,她只想让汪新看得见。
姚玉玲正要出大院门,突然站住身,然后缓缓蹲下身。她感觉头晕眼花,一时站不住,想坐又不敢坐,怕自己的衣服脏了。老吴媳妇观望着姚玉玲不对劲,喊了一嗓子,牛大力立刻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蔡小年也放下了手里的活,汪新先是从屋子里露了个头,看看围观人群,才走了出来。
车厢里,汪新跟着马魁在例行巡查,姚玉玲从身后叫住了他。
蔡小年在一边打蜂窝煤,从头到尾,他的眼球都不敢往姚玉玲身上骨碌。在蔡小年心里,这个女人是妖精般的存在,否则牛大力为啥整天失魂落魄的,气血像被抽干了似的,蔫了吧唧的。
姚玉玲把汪新叫到一边,马魁瞟了一眼,这点眼色他有,小年轻有意避着自己,示意他们继续,就自行走开了。看着马魁离开,姚玉玲的脸呈玫瑰色,和她的心一样,荡漾着快乐。她把糖盒递给汪新:“这个给你。”“嗨,不用了,你留着吃吧。”“吃完了,糖盒还你。”
姚玉玲穿着刚改好的衣服从老陆家里走了出来,一下子就吸引了正在喂鸡的老吴媳妇,她羡慕地问:“小姚,你这身衣裳真好看,陆嫂给做的?”“陆婶给我改了改,要不,您也做一套?”“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家那点布票,得留给孩子。”“孩子不急,您得先穿上,要不等岁数大了,穿也不好看了。”“这话有理,等我琢磨琢磨。”
汪新接过糖盒,姚玉玲转身走了,一步三回头,回眸嫣然一笑,汪新的手抖了一下,他打开糖盒,里面是用大白兔糖纸叠成的星星。姚玉玲叠了幸运星给他,汪新的心跟着又颤了一下,他长呼一口气,像是吹动了花开的声音。
老陆媳妇知道再劝无用,无奈地瞄了她几眼,收完最后一针,剪断线头。陆婶的活计不错,瞧着身上改好的衣服,真是显身材。姚玉玲很了解自己的优势,她属于那种天然有肉型的,所以,她异常自律地尽自己所能维持,瘦一些能接受,胖一点绝不允许。
马魁走了过来,汪新赶紧盖上盖,把糖盒揣进裤兜里。马魁斜睨着他,戏谑道:“还藏着掖着?”“跟您也没关系,那啥,我到前头车厢看看去。”汪新说着,就加快步伐离开,马魁狐疑地望着他,心里想:“这小子,不安分。”
“没事儿。”
过日子,过的就是吃喝拉撒睡,这吃啊,就是第一位,一等一地重要。酸甜苦辣咸,这都是从农贸商店开始的。
“还没有!瞧你那脸色跟酸菜似的,别光想着瘦,不吃饭,饿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农贸商店里那个闹,堪比汪新所在的火车车厢。
“没有。”
农贸商店里,一个个摊位鳞次栉比,摆着土豆、萝卜……商品并不丰富。顾客都挤在卖鱼摊位,人头攒动,每个人的头上都举着盆子,快把鱼摊挤倒了,急得售货员高声地喊着:“大家别挤了,再挤鱼摊就倒了!”
正在这时,姚玉玲挤出一丝笑,神色有些异样,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老陆媳妇看了她一眼:“啥动静?小姚,你是饿了吧?”
人实在太多了,售货员的声音效果有限,汪新提着盆走了过来,他看到了被挤得东倒西歪的马燕。
“再瘦就成纸片了,没等你喝上西北风,就让风给刮跑了。”
突然,马燕一个不小心,盆子就被挤掉在地上。汪新连忙挤过来,说:“燕子,别挤了!我刚看见拉过来一板车羊骨头,咱去肉摊排队买骨头去。”
“喝西北风。”
汪新这么一说,立刻就有人凑过来问:“是吗?多少钱一斤呢?”“八分钱一斤,肉特多,老实惠了,赶紧的,燕子!”
“说得轻巧,不干活吃啥?”
汪新的话音一落,几个顾客立刻撤出鱼摊,冲向肉摊。趁着空隙,汪新顺势帮马燕捡起盆子。汪新唱了这一出“调虎离山”,他和马燕心满意足地各自买到了一盆鱼。
“我不用干活。”
两个人抱着自己的一盆鱼走着,马燕偷偷地瞧瞧汪新,心里的那份小欢喜,像一股清泉咕嘟嘟地往外冒。这一刻,马燕觉得时光安静,她的小幸福来得有点快,希望这路再长一点点,能走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么瘦干活也不得劲啊!”
两个人默默走着,想到买鱼时汪新耍的小聪明,马燕终究张了口:“还羊骨头呢,我差点就信了。”“不这么着,你能买上鱼吗?”“你这人贼心眼子咋这么多呢!啥时候学成这样了?”“这叫调虎离山,燕子,你复习得怎么样了?”“都是中国字,单个都认识,连一块就不认识了。”“你学习好,考大学没问题。”“学习好有啥用,这几年全都腌咸菜了。”
“您放心,肯定穿得上。”
汪新告诉马燕,他给她爸当徒弟呢。马燕点点头,说她知道。汪新好奇心顿起,问老马回家怎么说他的。马燕摇摇头,说她爸就没说过他。两个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岔道口,汪新站住身说:“燕子,我往这边走了。”
关于姚玉玲,老陆媳妇有时也看不懂她,好好的衣服,总是想着改这儿改那儿的。老陆媳妇望着姚玉玲:“小姚,我是真弄不明白,你们这些个小年轻咋琢磨的,好好的一身衣裳,非要往瘦了改,你穿得上吗?”
马燕望着汪新,沉默片刻:“我听说,他把你的手腕子弄骨折了?”“这都谁传的,我骨头可没那么软和,就是有点瘀血,轻微的,早好了。那是我没留意,要不,说不定谁受伤呢!”
听到陆婶这么说,姚玉玲就知道希望破灭了,她岔开话题:“陆婶,您这手艺不当裁缝太可惜了。”
马燕看汪新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嘴唇嘟起,眼里的关切,汪新也看得见,忙解释:“我是说留意了,我就伤不了。”“汪新,对不起,我替我爸给你道歉。”“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忘了。再说了,你爸是老人儿,我是新人儿,我就是你爸手里的面团,随他揉搓吧!”“他又欺负你了?他要是欺负你了,你跟我说。”
姚玉玲平常最爱去老陆家,老陆媳妇有一台缝纫机,每每她需要改衣服什么的,都第一时间找陆婶。看到陆婶蹬缝纫机,姚玉玲就很羡慕,渴望自己也能够有一台。因此,眼看着,心里急,姚玉玲适时地对老陆媳妇表达诉求:“陆婶,等将来我也买台缝纫机。”“哟,有对象了?”姚玉玲摇摇头,老陆媳妇说:“不结婚咋买缝纫机?咱单位的缝纫机票可抢手了,每个月可就那么几张。”“陆婶,必须得结婚才能发缝纫机票吗?能不能让陆车长给递个话啥的?”“可拉倒吧!这么些个小两口都排着队呢!我这台,也等了大半年。”
汪新大大咧咧地说:“用不着,汪小爷从来都是光明正大,不干背后捅刀子的事。你非要我说,那就请他小心点,这面团里也有针,弄不好,就扎他满手血。”
水蜜桃般的姑娘,走在春天里,别说是遇见的人,就是遇见的风,都是打着旋儿地绕。
马燕皱起眉头问:“怎么还扯到血上了?”“打个比方,说我们师徒感情好着呢!”“那你还要扎他的手?”“惹急了就扎呗!”
要说这铁路大院里最爱扮俏的,非姚玉玲莫属。姚玉玲本来就漂亮,正值青春年华,那双大眼睛一天到晚忽闪忽闪的,遇见谁都合不上,仿佛上下眼皮子一夹,就能把人的魂夹走。身形更不用说了,姚玉玲前凸后翘,与同龄的女孩相比,她丰满不少。
汪新一副兔子急了还咬人的架势,马燕听得心情如过山车一般,一个是亲爹,一个是汪新,左右为难。听到汪新要扎她爹,她作势要踹汪新,汪新假装躲闪,两个人嬉笑成一团。
只是,这个夜晚的事儿,这个夜晚止。夜有长短,人生也是。生活里的下一个希望,不过是一个接一个的短暂烟花。大家始终在寻找,更好地活着的方式。
不过,马燕对老爹是信心十足,她是真的怕汪新吃亏,嘴里说的心里想的,也很矛盾:“你就嘴硬吧,就我爸那巴掌,跟老虎钳子似的,针插不进刀砍不动,你留点神。”
何况,除此之外,还有马魁天生的敏感与直觉,就算十年之后,还是迷雾一团,他相信,早晚会真相大白。
汪新听着马燕这样形容她爹,呵呵笑起来,马燕的眼睛也笑成了月牙儿。彼此含笑的眼睛,在夕阳中,映照成了一幅画。
“没有,我没看错,肯定没有看错,绝对没有看错。”对于自己的眼睛,马魁是绝对信任的,他不容有任何质疑,在这件事上,他百分百相信自己。
两个人仿佛都陶醉在这个画面,沉浸在夕阳的光线中,这个时候,姚玉玲的声音传来:“汪新。”
“素芳,我一直想不明白,当年,汪永革为啥就不给我作证?他明明就在现场。”“当年他不是说你看错了吗?”
汪新走出了他和马燕的画面,就看到姚玉玲从对面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碎花小裙子,裙角飘扬,妩媚动人。汪新问:“玉玲姐,你也买鱼去?”“我不买鱼,刚去图书馆借书去了。”“借的啥书?”
“行了,我知道。说来说去,都是这十年给害的,十年……十年呢……”一想到十年,马魁的酒劲就上来了,没完没了,絮絮叨叨。“都醉成这样了,不说了,赶紧睡吧!”王素芳轻声地劝慰着,贴心地帮马魁脱下鞋,扶他上了炕。
姚玉玲从小包里掏出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汪新一看,说道:“没想到你也喜欢看这个,你早说,我那也有一本。”“是吗?你那本是第几册?”“第
马魁觉得好冤枉,忍不住地和王素芳抱屈:“平时跟我没话,可一说起汪新来,噼里啪啦,跟放鞭炮似的,我真不爱听。”“你和闺女分开十年了,你走的时候她才七岁,当然跟你生分了。你得多关心她,多疼她,等处热乎了,就好了。”
一册。”
马魁皱着眉头说:“行了,行了,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他现在给您当徒弟,您可别给人穿小鞋。”“啥叫穿小鞋?我这当师傅的,不能教训徒弟?”“不爱听拉倒。”马燕一赌气,对着父亲甩脸子走人。
“我就第一册借不到,回头你借我看看呗!”“没问题。”
马魁坐在炕沿上,一脸醉意,低着头。马燕不顾母亲劝阻,开诚布公地对马魁说:“爸,汪新是我初中同学,这事您知道吧?”“知道又怎样。”“汪新那人不但聪明,还有正义感。上学的时候,谁欺负我们班女生了,他都会去帮着出气。您去劳改这些年,班里没人跟我说话,都躲我远远的,只有汪新拿我当朋友。”说到这时,马燕的脑海里闪现着那个时候的时光,小小的汪新和小小的她,现在回忆起来,心里还藏着一个小小的愿望。
姚玉玲和汪新说着话,眼神却溜在了马燕身上。同样,马燕的眼睛也盯着她,她们从彼此的眼中,莫名都看到了敌意。汪新见她们打量着对方,对姚玉玲说:“我初中同学,马燕,马魁的姑娘。”紧接着又向马燕介绍:“燕子,这是列车广播员,姚玉玲。”
若是没有汪叔叔来家里走一遭,马燕还不知道汪新做了父亲的徒弟,如今知道了,她说什么也得和父亲讲清楚。
“姚玉玲同志,你好。”“你好!瞅着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汪新接过话:“马燕在国营第一商店工作。”“哦,我想起来了,是卖咸菜的小同志吧?”“对对对。”“我说瞅着这么眼熟呢!我肯定跟你买过咸菜,以后买咸菜秤给高点。”
人世间,处处是分寸,处处是边界,处处是底线。但凡僭越,没有时光可倒流,没有岁月可回头。
关于情感,女生之间敏感异常,这种知觉仿佛天生的。
到了今天,大半个人生,谁还能比谁聪明多少?各自都把自己的心摸得一清二楚,各自的棱角也被磨得油光发亮,都是老鬼谁也骗不了谁,更重要的是,谁能拿捏住谁呢?谁又能比谁更懂隐藏呢?
马燕挤出一丝笑,心里横来横去是各种不舒服,想要张牙舞爪,想要平息一切,甚至都想要上天入地,七十二变。愤怒中的小姑娘,心情难以捉摸,脑海里全是五花八门的猜想。
如果拒绝能够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马魁宁愿老死不相往来。走了那么久,谁还能没点变化。
姚玉玲也一样,心里想:“这个小姑娘,摆明是个任性的小辣椒,可惜啊!小辣椒又怎样?怎比我懂得投其所好!怎比我更懂惹春光!”
直到夜深,直到汪永革回到家,他带给马魁的礼物,原封不动地被他带回了。汪永革明白,什么样的礼物过了他的手,马魁都不会要。
这女孩子,大两岁就是不一样,比起马燕,姚玉玲不仅仅是年龄大一些,她更早熟。对一个男生的情感,她更具备掌控能力,关键时刻,更懂得如何选择。
汪永革太知道马魁是什么人了,马魁的话,他是真的放心。
只是生活,也从来不是靠心意决定的,更不是靠理解,什么都看透了,生活也就没意思了。
“我放心。”
马燕憋着一肚子气,气哼哼拉着个脸,端着鱼盆子回到了家。一进家门,马燕就把鱼盆扔到地上,几条冻鱼被颠了出来。王素芳一看闺女不高兴,忙问:“看着点儿,你这拉着个脸干啥呢?谁又招你了?”“狐狸精!”“大白天的,哪来的狐狸精?这是碰见谁了?”
马魁给自己到了满满一杯酒:“汪段长,祝你步步高升。”说完,马魁一仰脖子干了,汪永革紧随着,跟着干了自己的这一杯。马魁再次直视着汪永革:“汪段长,你放心,一码归一码,你崽子在我手上,你把心搁稳当了。”
母亲这么一问,马燕头脑清醒下来,她的小秘密,还得藏在心里。于是,她岔开话题:“我爸是不是又欺负汪新了?”“他们的事,你别管。”“汪新是我的同学,我爸欺负他,我要是不闻不问,等传到别的同学耳朵里,好像是我跟汪新有仇一样,故意这么做的!”
“老马,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王素芳劝道:“燕子,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等你爸回来,我问问他。”马燕愤愤地说:“我就想不明白,汪新才多大,欺负人家干什么?”“师傅管教徒弟,就像你老师批评你一样,那叫欺负吗?”
“这领导说话,就是有水平。”
从闺女一进门,王素芳就感觉到了她的心情不好,猜着闺女情绪低落,八成和汪新有关。她一边收拾着鱼,一边安慰闺女,又想着得找机会,好好地和马魁聊聊。
马魁的一字一句都夹枪带棒,字字句句透着冷风,他话语里的弯弯绕,汪永革自然能听出来,自嘲说:“啥大领导,就是换个岗位,管的事儿比以前多点,说到底都是给乘客服务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丈夫和闺女,哪个都是她的最爱。在王素芳心里,想让他们都开心。晚上,趁着帮马魁挠痒痒的机会,王素芳说:“瞧着都抓秃噜皮了,估计让小跳蚤欺负了。你欺负别人,跳蚤欺负你,也算扯平了。”“我欺负谁了?”“咱闺女都不乐意了。老马,汪新是个孩子,你对他别太严厉了。”“汪新跟你说的?”“我知道,严师出高徒,可燕子和汪新是同学,你总得留点情面。”“老的做事,轮不到小的管!”“我是小的?”“说燕子呢!再说,这是工作上的事,外人少掺和!”
马魁哈哈大笑起来,似乎疯狂:“哦,对了,你现在不是列车长了,升副段长了,这说起来,也是大领导了。”
“老马,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在北大荒这些年,燕子在学校里可没少遭人欺负。你是不知道,那帮半大小子使起坏来,多招人烦。后来,汪新天天陪着燕子上学放学,就跟亲哥哥似的,说起来,你得谢谢汪新。”
“你是列车长,管人的,干干净净。我是乘警,干活的,手上抓的全是鸡毛蒜皮。”“针眼儿里才能出大活,那是哪年来着,车上冒出来一个抢劫的,手里还攥着枪,逼急了,枪顶你头上了,我都没看清你是怎么弄的,转眼就把那人的枪给缴了。”“枪顶头上,那叫明枪易躲,这人啊!怕就怕,暗箭难防。”说这句话的时候,马魁特意加重了语气,他直视汪永革的眼睛,汪永革不与他对视,只低头倒着酒。
王素芳话音一落,只听啪的一声,马魁抡起巴掌,拍死了一只跳蚤:“让你折腾,小样儿!”“好了,别跟跳蚤使劲了,睡吧!”
汪永革拿起酒瓶倒酒,马魁用手遮住酒杯说:“不喝了,今天的酒够数了,你喝。”马魁拒绝得干脆,汪永革把酒瓶子放下,只听马魁又说:“我看你满脸冒红光,应该是干得不错。”“这不是见着老工友你了嘛!”马魁的脸上刮着飕飕冷风,又是一阵冷笑:“真会说话,不减当年。”“还别说,这一见着你,就想起当年来了,咱们常在一趟车上,那会儿多有意思。”“是你有意思,还是我有意思?”“你呗!带响动的事,全让你包了。”
王素芳说着,上了炕,她明白马魁心里自己和自己在较劲。马魁抬手熄了灯,也暂时熄灭了心里的是非。是刀,就在心里横着。那是十年,不是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两个人的气氛很不融洽,他们心里横着的那把刀,砍切记忆,似乎给活人唱亡魂曲。良久,马魁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杯,汪永革见状,赶紧端起酒杯,随着他干了一杯。
眼睛一张一合,是新的一天,铁路大院一如既往。各家正张罗各家的,只听老吴媳妇一声尖叫。老陆媳妇、老蔡媳妇和邻居闻声都跑了出来。老吴媳妇站在鸡窝旁,鸡窝里的鸡全躺在地上,老吴媳妇欲哭无泪:“全死了!全死了……”“怎么一下都死了呢?”“我要开全院大会!”老吴媳妇振臂高呼。
不论前因后果,这一刻,汪永革在马魁面前,是真有些低三下四,他自己又干了一杯,马魁依旧没有举杯。
老吴媳妇呼叫着,号啕大哭,悲痛无比,在她的哭天抹泪中,铁路工人大院各家各户都被叫来召开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