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的姿势, 过界的问题。
顾柏舟的心跳空了一拍,而后以更加猛烈的速度在跳动。
怦怦,怦怦。
弥散在屋内醉甜的味道似是养分, 浇灌在顾柏舟埋藏在内心深处名为爱意的种子。
爱意在经年岁月中贴着土壤向下生长, 盘根错节的根茎早已沁入五脏六腑, 却始终没有勇气钻破头顶那一方小小的潮湿地。
而此时, 晃晃悠悠地钻出了尖。
“陈序。”
顾柏舟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他的舌尖被压着,而几乎和他唇贴着唇的这个酩酊大醉的人是他所有不可言说的欲/望来由。
“舟……”陈序蹙着眉,轻轻晃了晃脑袋。
鼻尖泌出的细小汗珠在顾柏舟的鼻尖被蹭匀, 鼻息交织着喷洒在两个人的唇上。
有点痒, 陈序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嫣红的舌尖向上勾了一下, 舔到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唇瓣。
顾柏舟贴在他脖颈上的那只手青筋凸起, 触碰却是温柔的。
他抬起搭在腿上有些发麻的另一只手,反握住了陈序的手腕。
满是醉意的陈序并没有用力,轻轻往外一抽, 那根塞在顾柏舟嘴里的指节便被抽了出来。
湿润滑腻的手指蹭过顾柏舟的下唇,勾出一条纤细脆弱的银丝。
顾柏舟很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腕, 拇指停在腕间脉搏处。
即使意识并不清醒, 但指腹感受到的跳动脉搏和他的心跳一样混乱。
他闭上了眼,虔诚地在陈序的腕间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轻,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向谁道歉。
是面前醉眼朦胧的陈序?是待他如亲生子的陈序父母?还是那个克己复礼的自己?
搭在陈序后颈的那只手稍稍使了些力,陈序乖乖随着他的动作俯身。
“我也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明明冷风一阵一阵地往房间里吹,但顾柏舟的额间却泌出了一层薄汗, “所以我要亲你了, 陈序。”
唇瓣相碰的瞬间,顾柏舟自作主张地松开了握着的陈序的手腕, 贪恋地扣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握。
陈序捧着他的脸颊,泛着甜味的舌尖主动舔/舐他的下唇。
像身处荒漠中的迷途旅人望见一汪绿洲,深潜在绿洲下的鲛人甩着泛着水珠的鲛尾朝他伸出手。
明知眼前的一切只是自欺欺人,但还是清醒着一步一步陷入这无尽的沉沦中。
贴在他颈后的手收紧,舌尖反客为主地探入,轻撬开毫无防备的贝齿,唇舌相缠,顾柏舟尝到了完整的,西柚混酒的味道。
吻一下又一下地加深,陈序被亲得不住地向后仰,直到抵在椅子靠背上退无可退。
半跪在地上的顾柏舟站起身,他俯下身,一手撑着桌子,另一手环在陈序的腰间,再度俯身上前。
“舟舟……”陈序的眼尾很红,眼眶中擒着不甚明显的,由情/欲催化的泪珠,他抬起微微发颤的手臂遮了遮眼,“太阳好大,不想晒太阳……好刺眼……”
顾柏舟望向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仔细看还能看见稀疏闪烁的星星。
哪儿来的太阳……?
“关一下嘛……”陈序垂着的手扯了扯顾柏舟的衣摆,小幅度地晃了晃,就算喝醉了也不忘记撒娇,“求求你了。”
能关上的不是太阳,是头顶的这一盏灯。
顾柏舟沙哑着嗓子“嗯”了一声,撑在桌面上的那只手在摸索,直到控制那盏灯的遥控被握在手心,摁下开关。
书房的光源只剩下了窗外的明月和桌面上待机良久的显示屏。
刺眼的灯光不复存在,陈序试探着将遮住眼睛的手往下挪了挪,水润的眼眨了两下后,笑着抬手点了点顾柏舟的唇瓣:“好乖。”
顾柏舟弯着眼眸亲了亲他的手指。
撑在桌面上的那只手收回,手臂碰倒了还剩半瓶的龙舌兰。
浅褐色的酒液洒出,在纯白色的书桌上刻画下痕迹,蜿蜒到卓沿。
滴答、滴答。
一滴一滴下坠,砸在干净反光的地上。
只一瞬间,龙舌兰的味道遮盖住了西柚的甜,只是单纯地钻入鼻腔仿佛就要醉了。
但醉的只有陈序。
在酒意酝酿下,顾柏舟只会更加清醒。
浓厚的味道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不过是趁人之危。
喘匀了气儿后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等来下一个吻的陈序蹙起了眉,手指在他的唇瓣上胡乱磨蹭:“你怎么……不亲我了?”
他闭上眼向上仰着,嘟着唇撒娇:“舟舟,你再亲亲我。”
作乱的手被擒住,细密的吻如愿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直到承受不住地从椅子上滑落,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被扯上去了一大截,露出了白皙的腰腹。
顾柏舟结束了这个深吻,潮润的唇落在了陈序的鼻尖上。
他往后撤了撤,将陈序上划的衣服扯下整理好,盖住露在外面的腰与腹。
“想躺着。”陈序伸出双手揽住了顾柏舟的脖子,一边含含糊糊地开口一边用唇在他的脸上蹭着,“舟舟,我想躺着……”
被打横抱起时的失重感使得陈序下意识地搂紧了顾柏舟的脖颈,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顾柏舟的睡衣衣领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扫在脸上,泛着星星点点的痒意。
陈序偏过头,鼓起腮帮子对着衣领吹气儿。
吹不开讨厌的,一直扫在脸上的衣领。
但吹红了顾柏舟的那一小片肌肤。
被平放在松软被子上的陈序不仅没有松开搂在顾柏舟脖颈上的手,还得寸进尺地咬住了那一片烦人的衣领。
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别挠我痒痒了,讨不讨厌?”
顾柏舟弯了弯眼角,点了点陈序的唇:“陈序,松开。”
陈序皱了皱眉,蛮不讲理地摇了摇头,松开环住他的手,咬着他的衣领直直地翻了个身。
睡衣的扣子总归是没有那么紧,陈序这么一翻身,顾柏舟的衣扣一个接一个地散开,只有最后一枚扣子堪堪支撑着这件摇摇欲坠的轻薄上衣。
“不对……”陈序又翻了个身滚了回来,他松开嘴里的衣领朝着顾柏舟伸出手,在半空中招了招,“我还想亲。”
顾柏舟倾身上前,双手撑在他的肩侧,低头碰了碰他的唇。
最后一粒扣子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敞开的衣襟将陈序整个裹在了内里。
那双手环住了顾柏舟的腰,作乱的指尖在他的背脊上作画。
“舟舟,亲一下,再亲一下。”
顾柏舟对他毫无办法。
但凡……但凡陈序不喊名字,顾柏舟都只会像一个偷了颗糖果的小孩子,得到了一点点甜后就退回自己该退的位置上,将偷来的那个吻永远埋藏在心底,再继续自欺欺人地和陈序做朋友。
但陈序的每一次索吻前都在喊他的名字。
每一个从陈序嘴里吐出来的他的名字,才是顾柏舟失控的源头。
平整的被子逐渐凌乱,身上碍事的外套也被扔在了地上。
一个敞着睡衣,一个穿着并不算厚的乳白色毛衣,相拥着交换一个又一个,接不完的吻。
但也只有吻。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从裤子口袋滑落出的手机被触亮。
22:57
他们断断续续接了两个多小时的吻。
意识随着那在角落里亮起来的手机屏幕缓缓回拢。
上一秒还缠着顾柏舟接吻的陈序下一秒抬起沉重的手无力地推了推眼前人。
“手机,手机给我一下。”陈序伸出手朝着那一抹光源不停地挥手。
顾柏舟直起身,舔了舔唇,拿过手机递给了他。
陈序眯着眼,双手捧着手机。
面容id一直失败。
他皱着眉,磕磕碰碰地输密码。
密码错误。
顾柏舟看着陈序拿着自己的手机不停地尝试解锁,不动声色地从他手中拿回手机,输了密码后递给了他。
总算不是锁屏界面了,陈序的眉头舒展开来,滑动着屏幕点进了备忘录。
头很晕,视线模糊,手指在颤。
他努力眯起了眼睛,一行字输了又删,删了又输,磕磕碰碰地输入进了完整的一句话后,肌肉记忆将备忘录从后台退出。
锁屏,扔开手机后抬手揪住顾柏舟的耳朵仰起身,响亮地“啵”了一口后,满足地裹着被子把自己卷了起来。
“晚、晚安,舟舟。”
话音落下,只剩下了匀浅的呼吸声。
早已适应了房间昏暗的顾柏舟坐在他的身侧,偏头看向他。
陈序的唇红肿着,出自他的手笔。
指腹很轻地揉了揉他的唇瓣。
“晚安,陈序。”
拿过手机起身,一边扣着身前的扣子一边推门离开卧室。
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后,顾柏舟披了件外套走到了阳台上。
他坐在小藤椅上开着窗吹风。
仰着头看着窗外的皎月,他没有任何的睡意。
摁亮手机,陈序刚刚拿着他的手机做了什么他并不得而知,微信没有发给谁的新消息,后台也看不见哪个新的应用被开启。
大概只是习惯性地看看手机而已,顾柏舟想。
冷风吹。
顾柏舟一动不动地任由风吹。
陈序会在醒来后搬离这个屋子,或者这个小区吗?
陈序会删掉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再也不想见到他吗?
陈序的父母会打电话给他,跟他说“你太让我失望了”吗?
无法去想,却又不得不想。
他沉默了半晌,点进微信,切换了一个账号。
做事从来八面玲珑的人第一次在深夜打扰他人。
[舟:黎医生,请问一下你什么时候有空?]
陈序是被憋醒的。
水溶c那玩意儿越喝越渴,越渴越喝,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
好想上厕所。
掀开被子坐起身时,断断续续的记忆一点一点上涌。
记忆里的他,换着地点和姿势和顾柏舟不停地接吻。
哦哦,接吻了,和顾柏舟。
陈序撑着床沿,脚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慢半拍的脑子倏地反应了过来。
等等,他干嘛了??
和谁接吻??和顾柏舟干嘛了??
他喝醉了把顾柏舟强吻了???
陈序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摸上了自己的唇。
嘴唇肿了,舌尖发麻。
“卧槽?”从小接受着素质教育的陈序第一次从嘴里蹦出脏话,“我是畜生吧??”
视线在房间内环顾着,房间里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完了,顾柏舟不会连夜扛着高铁站跑了吧?
一个根正苗红的直男被自己的好兄弟强吻这事儿是能接受的……个屁啊!!!
陈序一个激灵,欲哭无泪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但尿意汹涌,实在是坐不住。
陈序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他不敢出门。
他害怕顾柏舟只是像最开始一样抱了一床被子在沙发上睡觉,也怕打开门发现顾柏舟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了。
害怕顾柏舟不告而别,但也害怕面对。
还可想上厕所。
陈序捂着脸,彻彻底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喝酒误人。
过了约莫十分钟——
也可能不止,也可能没有这么久。
陈序的手机根本不在身上,房间里也并没有挂时钟。
反正就是实在是憋不住了感觉再不上厕所他就要死在房间里时,他深呼了一口气,打开了卧室的门。
和他所想的不一样,顾柏舟没有走,也没有在客厅的沙发上和衣睡觉。
他穿着单薄的睡衣,披了一件外套坐在了亮着光的阳台上。
阳台门没关,听见动静的顾柏舟偏头看了过来。
陈序捕捉到了他泛着红的眼角。
顾柏舟……
难道被他……
给亲哭了啊……
隔着客厅,陈序有些僵硬地同他对视了两秒,而后抬手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我……上厕所。”
尴尬。
无尽的尴尬。
从小到大他就没这么尴尬过。
“嗯。”顾柏舟的鼻音很重。
陈序听着他的声音心揪得难受,顾柏舟是真的哭了。
什么敢不敢见,什么不止从何解释都被抛却在脑后。
陈序只想哄哄他,让他不要哭。
但还是决定先上厕所,水实在是喝太多了。
提上裤子洗手时,陈序甚至不敢正视镜中的自己,撇开脸草草甩了甩手中的水,深呼了一口气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顾柏舟已经没在阳台了。
他撑着大理石台站在厨房,视线似是落在那一壶正在烧的热水上,似乎又不是。
陈序揪了揪裤腿,推开厨房门走了进去,站在了一个离顾柏舟不远不近的距离。
“舟。”他尴尬地开口。
“嗯?”
顾柏舟的声音很轻,他敛着眸,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从没用过的杯子放在洗手池下清洗。
“我……我昨天……喝多了……”陈序悔不当初地挠了挠头,“就,我可能是,发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