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3079年, 3月15日,德尔嘉市、垂叶园霍尔特庄园。
军部局势稳定后,原泽开始清理亚尔科夫残党,所有与他密切往来的家族军官都难逃一劫, 霍尔特家族同样全面洗牌, 拿到家族戒指的尤纳斯也在原泽的助力下,接手了霍尔特家族。
今晚, 尤纳斯将在霍尔特庄园举办继任后的第一场宴席。
所有家族嫡系、旁系和附属家族都会参加, 他将在这场家宴上, 明确身份, 告诉他们谁才是霍尔特家族今后的主人。
但可惜的是,受尼古拉斯牵连, 宾客中的九成人现在都在牢里蹲着,剩下一成又和尤纳斯说不上话,整场宴会静默无言。
尤纳斯格外享受这份沉寂,坐在宴席最中央的贵族椅上, 专心地切割着盘子里的食物。
一份巴掌大的牛排被切割成粗细均等的长条, 又被出竖着切割成方块, 他似乎并不打算品尝这份美食, 只是听着刀叉与瓷器碰撞的声音, 无聊地打发着时间。
而他面前的宾客们只能陪他演完这场无聊的剧目。
古典音乐不重复地轮换演奏, 钟声滴滴答答向前奔走, 等到摆钟敲响第九声, 刀叉突然像被丢弃一般,砰地一声掉在了桌上, 惊醒了宴会上的木偶。
尤纳斯站起身,面带笑意地说:“宴会结束, 各位可以离开了。”
闻言,宾客们如释重负,低着头、缓慢又急促地离开宴厅。
很快,庄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尤纳斯遣散了仆人,借光滑的大理石墙壁理了理头发,然后加快步伐,向庄园入口走去。
10点左右,一辆小型白色悬浮车驶入垂叶园,畅通无阻进入霍尔特庄园。
欧笙透过车窗,看到喷泉旁落寞的身影,赶紧停下车,拎起座椅上的蛋糕,快步走了过去。
“今天不是家宴吗,怎么没有看到其他人?”
尤纳斯故作失落地靠着喷泉,无所谓地说:“本来就没有多少人会来,来了的也不见得待见我,还不如早点结束。”
欧笙的父族与母族都和霍尔特家族关系密切,家族中的大部分人都因涉嫌案件,被扣押在监管所中,后续就算人能出来,家族产业也会被没收干净。
所以这场家宴注定是清冷的,但作为帮助原泽夺权的功臣,尤纳斯的地位坚不可移,剩下的人要是想撑住家族,必然会向他示好,不可能会不待见他。
欧笙没有戳穿尤纳斯的谎言,把手中的蛋糕递给他。
“生日快乐!”
“谢谢小叔。”尤纳斯抬起头看着欧笙,感动之情溢出眼眸。
欧笙侧身看向漆黑的庄园,扶了扶眼镜问:“是回钟楼,还是去西园?”
“去西园吧,钟楼太空了。”
“好。”
霍尔特庄园位于垂叶山半山腰,坐拥垂叶园风景最好的风景,并按照四个方位划分出了四个园林。
东园正对垂叶林,有景色有阳光;南园与墓园相接,算是禁地;北院也是庄园大门,用于迎客;西园靠山,因为湿气太重,被废弃了一段时间,后来被尼古拉斯改造成了训练场。
两人穿过宴厅,从小路去往西园。
西园虽然没有墓园阴沉,但由于背光缘故,四周植被稀疏,前方的两栋钟楼建成后,更是成为了荒凉地带,哪怕后来改成了训练场,也依旧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西园训练场,霍尔特家族长大的孩子对这个地方没有好影印象,但尤纳斯却经常来这里。
两人到了训练场后,绕过破败的运动场,走到一座挂着串灯的黑屋前面。
家规尚未废除时,霍尔特家族所有年满十岁的孩子都会从他们的母亲、父亲身边离开,进入训练场接受家族训练,他们居住的地方就是眼前连成一排的黑屋。
等到性别分化后,他们才能离开训练场,和母亲、父亲见面,再根据各自的成绩去往其他学校。
但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活到那个时候。
“你重新布置过?”欧笙记得上次来的时候,黑屋还和以前一样是间封闭的房子,现在不仅安上了窗户,还是装上了灯,看上去像是普通房子。
“偶尔会过来住几天,当然越舒服越好。”
“那剩下的孩子们还住在钟楼吗?”欧笙问。
“一部分在学校,一部分回母族了。”尤纳斯上前推开黑屋的门,有些委屈地看着欧笙,“难道小叔还怕我亏待他们吗?”
欧笙蹙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陪我过完生日吧,你知道的,我只想和你一起过生日。”尤纳斯用眼神祈求他,委屈又可怜。
欧笙原本只想把东西送到就走,没有打算久待,但眼下他确实走不开了。
今天不仅对尤纳斯而言,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对他也同样如此。
毕竟他在很早之前,就盼望着霍尔特的家族衰落。
“好。”
闻言,尤纳斯喜出望外,立刻向旁边退了一步,留出最中间的路。
欧笙接受他的邀请,缓步走进黑屋。
天花板上冷白的条带灯被换成了温暖的悬浮灯,冰冷的床铺全部撤离,空阔的地面上摆放着柔软的沙发和数不清的玩偶,像是孩子的房间,但角落处堆放着好几台最新式的监测仪器和控制台。
尤纳斯没有说谎,他确实经常待在这里。
“上二楼吧。”尤纳斯将拖鞋放在他的脚边。
欧笙换上鞋,踩着柔软的红色地垫,跟随他上楼。
他们曾经居住过的宿舍就在二楼。
尤纳斯十岁时进入训练场,因为母亲不受宠爱,饮食质量很差,身体成长缓慢,是所有孩子里最瘦小的,但他头发的颜色却是最接近尼古拉斯的酒红色。
一个体能差、不聪明、不受宠的孩子,却拥有与家主一样的发色,这令那些受家族观念影响至深的孩子格外嫉妒,也使得尤纳斯成为了所有孩子的欺负对象,饱受地狱般的折磨。
他原本是要被淘汰的,但在家族交换期间,欧笙作为长子,也被送进了训练场。
二楼一共有八间宿舍,其中七间都被拆掉了,只保留了尽头的卧室。
“为什么不一起拆掉。”欧笙看着走廊尽头。
“为什么要拆掉?”尤纳斯反问。
欧笙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往客厅走去,但还没踏出脚步,就被尤纳斯抓住了手腕。
“小叔,陪我过去吧。”尤纳斯声音哽咽,“我只有你了。”
闻言,欧笙的胸口被重重砸了一拳,他已经猜想到了后面会发生的事,但还是无法拒绝尤纳斯的请求。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后,欧笙调转了脚步。
见状,尤纳斯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跟在他后面,走向角落的房间。
其他家族的孩子被送到训练场后,也会和霍尔特家族的孩子住在一起。
尤纳斯常年被人排斥欺凌,没有人愿意和他住,所以房间分配到最后,落单的欧笙搬进了208宿舍。
“当时我就是在这里遇见小叔的。”
欧笙停在门前,尤纳斯推开门,两人再次回到20多年前的宿舍,里面竟还保留着他们居住时的布局。
欧笙不免惊讶。
尤纳斯没有急于解释。
两人一同步入宿舍,狭窄的房间里没有窗子,四面都是黑墙,两张白床各靠一边,中间放着一张方桌,方桌底部围着一圈铁栏。
欧笙的视线被铁栏吸引,在他的记忆中,这圈围栏应该早就已经被拆除了。
“我和小叔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尤纳斯看着铁栏,“我以为自己又要在里面被关上一天,没想到会有人推开门。”
房间里的桌子被恶劣的哥哥们改成了狗笼,瘦成皮包骨头的尤纳斯只要没藏好自己的红头发,就会被他们关进笼子,然后被泼水、丢虫子、抽鞭子,挨饿更是常态。
就是在他如此狼狈时候,欧笙出现了,他打开笼子,将他救了出来。
“那时的你,比钟楼上的阳光还要耀眼。”
尤纳斯没有过赞,附属家族中能被选中、来到霍尔特庄园的孩子都拥有过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