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亚尔克夫便想出了篡改记忆这一招。
他将原泽疯癫的原因推到他的妻子身上,如果原灼的亲信要调查,那就再放出第二个谎言,告诉他们原灼是因为亲手杀了丽莎,才会变成如今这样,老元帅为了保全他的名声,不得已编造了丽莎背叛的谎言。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再怀疑到他和老元帅身上。
而沈嚣也同样被第二重谎言所骗。
他们都低估了原灼和丽莎的感情。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沈嚣察觉到原泽情绪不对,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原泽的声音有些哽咽:“一开始就知道。”
沈嚣愣住了:“一开始是什么时候?”
“我父亲战后回到家不久。”
亚尔科夫费尽心力编造谎言,篡改记忆,想将原泽培养成最忠心的狗,却没有料到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
这是原泽最痛苦的一段记忆,但如果没有这段记忆,他或许早就被亚尔科夫洗脑了。
原泽温柔且强势地握住沈嚣的手,将它带到身前,虔诚地在掌心落下一吻,感受着omega紧张的情绪。
他知道沈嚣是在意他的。
“他们给我的父亲移植了杀死母亲的记忆,记忆中我的父亲亲手掐死了我的母亲,但我父亲的意识一直抵抗着那段被植入的记忆,导致他陷入了混乱,再加上遗传病的催化,才让他变成了一个疯子。
“这是亚尔科夫想要的效果,军部所有人、包括我父亲的亲信都相信了这个谎言,但他们并不知道我的父亲还有清醒的时候。”
“但也不算是完全清醒。”
他问沈嚣:“你去过玻璃花房。”
“嗯。”
“那里有一截断木,木头的味道和我母亲的信息素一样,我的父亲闻到木头的味道,就会从错乱的记忆中恢复神志,然后把我拉到身边,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战役最后的惨剧。”
“天狼被格式化,亚尔科夫控制住驾驶舱,我的父亲被带上了限制器,亲眼看着他们杀死了我的母亲。”
alpha无法保护自己的omega,眼睁睁看着爱人死亡,他们之间的纽带被扯断、碾碎、瓦解,心跳与记忆瞬间清空,这才有了植入假记忆的机会。
亲眼看着爱人被杀死的痛苦不亚于亲手杀死爱人的痛苦,就算是再强大的alpha也无法护住自己的爱人。
丽莎死亡的那一刻,原灼的灵魂也与她一同离开了,只剩一具无意识的躯壳行走世间。
疯癫时疯癫,浑噩时浑噩,半梦半醒时,一遍遍向原泽,诉说丽莎死亡时的场景与痛苦,让他对自己保证,不会重蹈覆辙。
年幼的原泽在经历母亲离开和父亲疯癫后,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又被迫接受残酷的真相,他那时还不明白ao之间的绑定关系,但在父亲一遍遍的怒吼与悔恨中,他也只能一遍遍向父亲保证。
保证不重蹈覆辙,保证不会再让诅咒延续下去。
回忆到这里结束了,原泽直起后背,从沈嚣肩膀上离开。
沈嚣回头看他,隔着薄薄水雾,望见了眼底的痛苦与挣扎。
即使走出了轮回,过去的记忆也依旧如跗骨之蛆一般,烙印在他们的身上,这是跟随他们几十年的灵魂烙印,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解的。
原泽的手掌放在沈嚣的胸口上,感受着他的心跳声,让气息不那么慌乱。
“第一次跳海,我知道你是假死,但这一次我真正体会到了父亲的绝望。”
在幻境、在末世、在千年前的古蓝星,加入破冰基地的沈嚣确确实实死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原泽目睹了那一切,他看着希望如何消失,感受着温热的身体从冰冷到腐烂,经历了连沈嚣都不曾感受过的绝望。
这触发了他记忆中陈旧的伤。
清冷的松香接纳着空气中苦涩的气味,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宽厚的手背上,沈嚣不善言辞,用他的方式安抚受伤的狼兽,而狼兽也展现出了惊人的恢复能力。
“我知道我最近的状态不对。”原泽手掌收力,将人带进怀里,沈嚣的肩胛低着他的胸膛,摩擦处升起一片火花,干涩的喉咙也染上了情欲。
“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调整好的。”
狼兽恳求的语气令伴侣心软,沈嚣点点头,允许原泽再黏自己一段时间,但等他转过身,看到可怜兮兮的狼兽,却从他的眼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把他拆入腹中。
果然,大尾巴狼再可怜也还是大尾巴狼。
沈嚣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得更近些。
原泽原本想压制欲望,但沈嚣主动,他自然不能拒绝,于是顺着他的邀请,吻了上去。
暧昧与情欲在纠缠中拉扯放大,两人难舍难分,火热的手掌绕过胸口,沿着磨人的腰线一路下移。
就在粗粝的指尖将要掐住花枝的刹那,沈嚣一把推开了原泽。
上一秒温存,一下秒冷淡,原泽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雷又劈了下来。
“我怀孕了。”
原泽瞳孔紧缩,目光在沈嚣的面颊和水面下的小腹来回移动,彻底愣住了:“什么……时候。”
“上个月。”
上个月……原泽想起来是哪次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忘了。”沈嚣那天吃完饭后,和原泽商量起去古蓝星的旅程,加上反应不是很明显,就想再等一段时间看看,拖着拖着就到现在了。
“我、这……你……”原泽形容不上来此时的心情,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沈嚣肚子,腹肌确实没有之前明显,但他以为是自己饭做得好,没想到这么快又……
“那、那你有什么想法吗?”原泽语无伦次。
沈嚣压低眉头,凶巴巴地说:“给我管好你的**。”
原泽立刻并紧腿:“还有其他的吗?”
沈嚣想了想:“其他的之后再说。”然后往原泽身上一靠。
原泽还处于飘忽状态,连抱人的姿势都忘了,僵硬着充当靠垫。
沈嚣见他僵着,冷声说:“你是不喜欢吗。”
闻言,原泽立马回神,把人搂进回来,蹭着他的发梢:“怎么会,我是怕你辛苦。”
“是有点,毕竟有两个。”沈嚣摸了摸肚子。
原泽又挨了一记雷劈:“两个。”
“嗯。”沈嚣眯起眼看着罪魁祸首。
原泽心虚得要死,他真没想过会有二胎,他真该死。
“我明天就去结扎。”
沈嚣哼了一声:“你先管住现在吧。”
“管得住,肯定管得住。”管不住也得管,原泽不敢越过雷池半步。
沈嚣看着被按下去的欲望,心情大好,起身走出浴池,对憋到发胀的大尾巴狼说:“解决完了再出去。”随后离开浴室,耳朵根子终于清净了。
原泽心里五味杂陈,低头骂了一句脏话,一边疏解,一遍默念:我真该死。
359、
七月下旬,盛夏天,烈日炎炎。
军部会议室。
再过两天就是新生入学的日子,前期特训的日程表已经制定好了,但入学考核的测试细节还有待打磨。
原泽为了尽快将方案完善,一大早就把负责人员喊来开会。
负责人员们也不是第一次开这样的大会,但今天的会议厅却被一股低气压笼罩着。
元帅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原泽自己也注意到了,但说不清原因出在哪里,就是心情莫名烦躁,可能是“病”还没好吧。
会议开始后,原泽按照测试顺序,和相对应的负责人商谈细节优化。
整个过程十分顺利,临近中午,会议便进行到了尾声。
项目工程师正在总结考核中所用到的虚拟技术,原泽的注意力放在建模图像上,手边的光脑突然震了一下。
原泽低头扫了一眼,是补课班老师发来的信息。
自从上个月得知沈嚣怀孕之后,原泽清空杂念、寸步不离守着沈嚣,一天二十四小时没有一秒钟是分开的,甚至连开会都要在陪在他身边。
沈嚣自然是忍受不了的,于是没过几天,便开始给原泽强制戒断。
他在幼儿园附近找了一家成人补习班,学习文化知识,打算一年后参加升学考试。
原泽知道后,想给他安排网课,在家上课,但沈嚣坚决要去线下,说什么都不让他跟着自己。
两人僵持了好几天,最终还是以原泽的退让收场。
但沈嚣也答应,如果之后出现强烈的孕期反应,会把线下课换成线上。
原泽上周送沈嚣去学校的时候,和老师打过招呼,让他们帮着多关注沈嚣的状态。
所以老师发来信息,大概率和沈嚣的身体有关。
工程师总结完毕后,原泽立刻结束会议,查看信息,当看到“身体不适”四个字后,顾不得其他事情,旋即起身,向门外走去。
“元帅,科研院发来新项目报告,请问——”
“和白副官汇报,所有会议推迟一天。”
话音未落,原泽已经走出了会议室,刚上任的文官一头污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霄云正好完成记录,走过来拍了拍文官的肩膀:“报告交给我,会议往推一天,元帅今天有其他工作。”
“什么工作。”小文官还没反应过来。
白霄云意味深长:“很重要的工作。”
——
半小时后,原泽以最快的时间赶到公寓。
信息上说,沈嚣是在十点半左右突然身体不适,并且拒绝去医院,执意要回公寓休息。
老师没办法,只好先给原泽发信息,再送沈嚣回家。
原泽推开门前,已经做好了要送沈嚣去医院的准备,但开门后,迎接他的是一阵沉默。
空气中的信息素没有任何变化,玄关处没有多鞋,原泽走进卧室,没有看到沈嚣的身影。
这显然是哪里出了问题,他里里外外又找了一遍,再次向学校核实经过,确认沈嚣的确回到了家中,但屋里根本找不到人。
一个不妙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原泽担心沈嚣遭遇意外,立刻释放精神力寻找他的位置。
就在这时,卧室里突然传来了异响。
原泽飞奔过去,确认声音从衣柜传出,二话不说打开柜门,一只团紧的圆球出现在眼前。
衣柜里放的是原泽的衣服,而此时他的外套、衬衣全部脱离了衣架,在精神力的强制作用下,团成一团,包裹着“始作俑者”。
原泽伸手拿开最上面的军装外套,清新的空气涌进衣柜,小猫抬起鼻尖,因缺氧而燥热的面颊渐渐恢复正常,再次进入梦乡。
原泽松了口气,弯腰坐在衣柜另一边,擦干沈嚣额头的汗珠,释放更多的信息素,满足他的需求。
处在孕期中的omega需要alpha信息素的安抚,才能保证自身激素稳定,胎儿正常发育,这是正常的孕期反应,但也分轻重程度。
程度较轻,信息素香水就可以完成安抚。
程度较重,可能需要alpha时时刻刻待在身边。
原泽希望沈嚣可以多依赖他一些,但他对信息素的需求越多,也意味着第一次怀孕所承受的痛苦越多。
这令原泽想起了监控中的画面。
空阔的白色房间,无数针管和药瓶,恶毒冰冷的目光……它们折磨着虚弱单薄的黑发omega,沈嚣的辗转与惊醒也成了他的噩梦。
痛苦的记忆往信息素中增加了一丝苦味,窝在衣服里的小猫哼唧了一声,原泽立刻惊醒,回到现实,调整好状态,諵砜安抚omega的情绪。
沈嚣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知道原泽就在身边,但睁不开眼睛,只好用脚踢了踢衣服。
原泽注意到身旁的动静,拿开沈嚣身上的衣服,才发现他的鞋还穿在脚上,怪不得玄关是空的。
他把沈嚣的鞋脱掉,再连人带衣服一起抱进怀里。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嚣又哼唧了一声,拉着他的外套往胸口钻,粉白的唇瓣打颤。
“冷…好冷……”
原泽紧张起来:“哪里冷?”
沈嚣听不见他的声音,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靠,嘴里重复着“冷”,身体也缩成了一团。
这确实是畏寒的表现,但室内温度正好,沈嚣的体温也没有任何异常,如果他的感觉没有出错,那十有八-九是心理原因作祟。
原泽想到原因后,好不容易压下的自责与心疼又涌了上来,他抱得更紧了些,肌肉青筋暴起,身体紧绷得像一座石像,又怕碰到怀里的人,往臂弯里加了几件衣服,直到沈嚣眉头舒展,才放下心。
——
傍晚,日落西山,金色晚霞铺满整个德尔加市,绚烂的光在钢筋铁骨中穿梭,落在窗前散落的衣服上。
沈嚣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瞪瞪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大床上。
他为什么会躺在床上,他不是在上课吗?
沈嚣记忆不清,撑起身体,看到打开的衣柜和散落一地的衣服,才回想起睡着之前的事情。
今早上课时,他的胸口突然被巨石压住一般,喘不上气,接着头晕目眩,急促呼吸,却始终无法摆脱窒息。
那种感觉并不陌生。
他在实验所时,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监测仪器发现异常后,会释放替代信息素,缓解他的症状。
但劣制品就是劣制品,上一秒好不容易睡着,下一秒又会在过度呼吸中醒来,反反复复,令他的身体越发虚弱。
这次怀孕以来,原泽一直陪在他身边,身体没有出现过不良反应,沈嚣也忘了孕期反应这回事。
从学校回来之后,沈嚣头晕得连光脑都打不开,只能跟随本能反应,向信息素最集中的地方靠近。
衣柜是木质香最浓重的地方,沈嚣打开柜门,脑袋一扎钻进了衣服堆,嗅闻着残存的alpha信息素。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他需要的不仅是信息素,还有alpha。
沈嚣在衣服堆里扒了半天,军装、外套、大衣都被翻得乱七八糟,掉下来的徽章划破了他的手,沈嚣唔了一声,不得不接受alpha不在的事实,然后报复性地把所有的衣服揉成一团,躲在里面睡着了。
之后没过多久,原泽应该就回来了。
沈嚣抬头看向窗外的落日,从中午一直睡到傍晚,他的孕期反应除了依赖alpha信息素,好像还多了嗜睡和精神不济。
这下大尾巴狼更有理由黏着他了。
小猫鼓了鼓脸:好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