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妍听到,吸了口气,跟林仙鹤小声八卦:“记得那个茂嘉集团吗?就是金福缘珠宝那个,他?们家老二的小儿子被绑架了,绑匪要?求一千万的赎金。茂嘉集团的掌门人陈和光接受采访,说是茂嘉集团绝对不会和犯罪分?子妥协,劝犯罪分?子尽早自首,将孩子放回来。”
林仙鹤眨眨眼睛,有些吃惊:“他?这么说,那小孩子还能被放回来吗?”
曲妍摇摇头,说:“要?我是绑匪,要?是知道拿不到钱,估计就把孩子撕票了,不过,这些绑架犯都没有人性的,拿到钱了却还是撕票的也不少。这老爷子老谋深算的,谁知道是怎么考虑的。”
林仙鹤:“希望小孩子能平安回来。”她看着越来越暗的天气,跟曲妍说:“这里人太多,有点闷,我去别处逛逛。”
曲妍忙说:“我陪你一起去。”
林仙鹤:“不用,我就在?周边转转,不走远的,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曲妍想起林仙鹤的职业,还有毫不费力?地一手?提起沉重箱子的样子,顿时踏实无比,说:“好,那你快去快回,别往山上走,那里没有信号。”
林仙鹤点点头,离开观景平台,往人少的地方溜达而去。
不知不觉,走到了山的背面,这边没有修好的水泥路,倒是有人蹚走出来的小路,这边属于亚热带,山林里植物跟北方的有很大区别,有很多林仙鹤不认识,更没有见?过的植物,林仙鹤走着看着,不知不觉间,天愈加的黑了。
她正想往回走,忽然听见?前面不远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立刻警惕起来,唯恐是蛇啊之类的有攻击性的动物,忙躲在?一从大大叶子的植物后面,却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肩膀上扛着大号编织袋的黑色身?影出现,鬼鬼祟祟地往四?周看了眼后,继续朝着山上走去。
林仙鹤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儿,但看了看马上就要?黑下来的天气,又想到还在?等着自己?的曲妍,便想转身?离开。忽然,她好似看见?那个编织袋动了动,她本来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那个人转头就对着编织袋打了一巴掌,还有隐隐的威吓声被空气传送过来。
林仙鹤悄悄将手?机调到静音,给曲妍发了条:“有点事,晚点回去,原地等我”的短信息,便悄悄跟了上去。
前方那人,看背影,应该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性,背微驼,很厚实,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走得并不快,编织袋的重量坠得他?肩膀偏沉,走几步便颠一下肩膀上的袋子,遇到挡路的树枝、叶子,他?不躲避,就直接硬蹭着过去。
男人对这里好似很熟悉,毫不迟疑地前进着,林仙鹤跟着他?走了一段,发现他?走的地方是一条小路,虽然杂草丛生,但有多次踩踏后留下来的痕迹,比其他?地方平整得多。
林仙鹤小心翼翼,放平脚步,眼光死死地观察着前方树叶的摇动,树叶动她就前行,树叶不动,她就赶紧停下脚步。
好在?山林里并不是寂静的,总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发出,或是鸟兽经过的声响,或是枯枝掉落的声音。前方男人疑神疑鬼了两次之后,警惕心明?显降低,林仙鹤不敢掉以轻心,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如此继续行走了二十多分?钟,天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抹光亮,借着微弱的光线,林仙鹤发现那人停下,朝着右侧树叶摇动之处看了一眼,而后继续前行。
右侧也有一条不甚明?显的小路,林仙鹤心下紧张,不知道右侧过来的到底是人还是动物,有没有危险性,短暂的犹豫后,她决定,停下确定没有危险后再继续跟踪。
她躲在?树叶后面,看着右侧树叶摇晃得越来越厉害,这种力?道,不是大型野兽就只能是人。她提着心,不由自主地咽口吐沫,没有害怕,还有些兴奋。
忽地,右侧没过人的大叶植物被分?开,一个人影出现在?林仙鹤的视野中,借着最后一丝残留的日光,林仙鹤看到来人的身?影,不由得“啊”地一声叫出了声。
那人很敏锐,立刻看过来,厉声质问“谁?”
林仙鹤犹豫了下,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
“是我。”
那人快走几步,不可置信地拿出手?电筒,往林仙鹤身?上照了照,松了口气的同时惊愕问道:“林仙鹤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赫然正是林仙鹤认为不可能再想见?的陈启东。
此时的他?换了运动款的长衣长裤,头上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没有戴眼镜,眼睛里的探究便毫无掩饰地透露出来。
同样的问题,林仙鹤也想问他?,僵持了几秒钟,还是陈启东先开口,声音低沉地解释:“我二哥的儿子被绑架了,早些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让我过来这边。”
林仙鹤:“原来被绑架的孩子是你侄子,我刚刚听说了那则新闻。我在?观景平台看风景,觉得人多有些闷,溜达到这边看见?有个人鬼鬼祟祟,肩上扛着活物,一时起了好奇心,就跟了过来。”
陈启东面容严肃地点点头,而后说:“太危险了,你回去吧,等这事结束了,我会告知你结果?的。”
林仙鹤看着他?虽然高?大挺拔,但不知道有没有练过的身?板,再联想到刚刚那人的魁梧体格,说:“我跟你一块去吧,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真遇到危险,我比你胜算更大。”
陈启东捂着手?电筒,借着从手?指缝里透出的一点灯光看着林仙鹤的脸,突然笑了起来,说了声:“好,麻烦你了。”
林仙鹤:“不麻烦,是我自己?愿意去的。”她说着,抢先一步走在?前面,示意陈启东跟在?他?后面,接着问:“对了,你报警了吗?”
陈启东:“报了,也通知了孩子的父亲。”他?将手?电筒照向前方的地方,给林仙鹤照出一片光亮。
两人耽误了一会儿,前方树梢晃动之势渐小,林仙鹤有些着急,“咱们稍微快些,不然跟不上他?了。”
陈启东:“放心,我知道他?要?去哪里。”说着,他?趁机向前一步,跨到林仙鹤身?前,“跟我走吧。”
林仙鹤半信半疑,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陈启东将小径前的视线都挡住,只好选择相信他?,跟在?他?身?后。陈启东将树枝、叶子都挡在?身?前,林仙鹤像是个被保护者,还有些不习惯,心里头有些别扭。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幽兰的天空之中,月亮渐渐发挥了作?用,照得大地一片朦胧的寒霜,几颗星子明?明?灭灭。
在?追踪坏人的间隙中,林仙鹤还抽空看着天空,心中升起在?港城竟然能看见?星星的感慨。
经过了一段茂密的,长着高?大树木的林子之后,眼前豁然开阔,全是矮小的灌木,穿过灌木丛,前方是一大片平整的空地。
陈启东停下来,侧身?跟林仙鹤说:“应该就在?前面了。”
没有了他?的阻挡,林仙鹤视线看过去,看见?前面几十米左右的位置上,矗立着一座简陋的看林人小屋,里面有不甚明?亮的灯光传来。
陈启东很郑重地对林仙鹤说:“那个人只让我自己?过来,你要?是跟着一起,我怕他?会伤害人质,你在?这里等着警察到来,好吗?”
林仙鹤:“好。”
陈启东对她笑了笑,将手?电筒放在?她手?中,又叮嘱:“要?是遇到紧急情况,就躲起来,等待警察到来。”说完,转身?,刻意做出声音,大踏步往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林仙鹤并没有打算按照陈启东的要?求在?原地等,她借着陈启东走路声音的遮掩,快速又灵活地在?地面上飞奔着,在?小木屋里传出一声普通话的“是谁”时,她已经快速跃动到小木屋的背后。
小木屋的门和窗子都大开着,是用一根根不算粗的圆木绑在?一起搭建而成的,木板之间有很大的缝隙,林仙鹤选定了一块缝隙比较大的,趴在?上面,往里面瞧。
陈启东在?快要?走进小木屋时,回答了一声“是我,陈启东,你打电话给我,让我来看一场好戏。”
小木屋里,那个中年男人肩上扛着一把猎 qiang,瞄准着走进来的陈启东。不远处,编织袋的拉链被打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蜷缩在?里面,紧闭着双眼,不知道是死是活。
“不许动!”中年男人恶狠狠地说。
陈启东立刻停住脚步,双手?举起。
中年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后,缓缓将猎 qiang 枪口朝下,踢踢旁边的编织袋,示意陈启东看过来,自己?退后几步,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一口黄牙,不坏好意地说:“这个地方,这个情景,你熟悉吧。”
陈启东往编织袋那里看了一眼,而后平静地说:“熟悉,1981,也就是我10岁那年,我被绑架到这里,就被装在?这样的编织袋里。”
小木屋外的林仙鹤一愕,震惊得瞪圆了眼睛,一时间脑袋里头乱呼呼的,原来他?也被绑架过,也被绑架到了这里,难怪他?认得路,但是,好像有哪里说不通,她屏气凝神,止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继续关注着屋子里面的动静。
中年男人哈哈地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住,“可惜啊,让你给逃跑了,我们都没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竟然这么狡猾,我们四?处搜山都没找到,被你逃了回去。”中年男人摇摇头,说,“这次失误,让我们四?个人死的死,坐监狱的坐监狱,就剩下我一个人。”
陈启东:“是啊,大概是老天爷见?我可怜,不忍心让我死在?这里。我记得当时绑架我的是三个人,没想到,还有你这个漏网之鱼。所以,你打电话叫我过来,是想要?报复我?”
林仙鹤心头一紧,看来,这次的绑架事件不简单,陈启东有生命危险!她悄无声息地站起来,沿着小木屋悄悄往正门的方向移动,挪动几步,停下来,查看着屋里的动静。
屋里的中年人并没有发现屋外人的存在?。
他?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陈启东,笑着摇摇头,说:“不,我不会报复你,相反,我要?帮助你。我们一样,都是受害者。难道不应该联合起来,报复罪魁祸首吗?”
陈启东没有说话,看着对方让他?说下去。
“我们几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要?不是受了陈黄凤娇的蛊惑,也不会想要?绑架你。她给我们提供了你的资料,你的照片,你上下学的路线,还答应帮我们打掩护。可你却逃跑了,你爸爸更是报了警,你爸爸多有钱啊,整个港城警局都在?帮他?,给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四?个人,死了两个,关了一个,剩下我这个没有被供出来的,东躲西藏地生活,跑这里当了个守林人。”
“陈黄月娇那个罪魁祸首,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好好地过着她富太太的生活,凭什?么!”
“还有你的父亲,太平居士陈和光先生,哈哈,自己?的小儿子被绑架,他?不说想着救儿子的性命,却召开记者招待会,说绝对不跟我们这些犯罪分?子妥协。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二房生的妾生子,不受重视,他?儿子多,才舍不得用五百万去换你一条性命。可现在?看来,他?就是狼心狗肺没有人性,原配子生的嫡长孙的命也不在?乎,连一千万都不愿意出。你还真是可怜,生在?这样冷血的家庭里。”
林仙鹤此时已经听懵了,忘了继续往门口处移动。这个绑架犯话语中的信息量也太大了吧,简直就是港城商战剧里面的情节啊!她透过缝隙,用同情的目光看陈启东,父亲的正房太太想要?杀死他?,亲生父亲不肯支付赎金救他?,这也才惨了!
这个高?大冷漠、令人讨厌的家伙,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小可怜!
林仙鹤缓口气,赶紧消化掉这一事实,继续往门口移动着,同时也关注着木屋里面的动静,想听听陈启东怎么说。
陈启东嘴角牵动,露出个笑容,说:“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中年男人背对着林仙鹤,她只看到对方不停晃动着的身?体,还有颤抖的双肩,他?沙哑癫狂的声音传来,“我要?给你个机会,让你亲手?报仇,杀死陈黄月娇的亲孙子,报了当年陈黄月娇对你下的死手?!”
陈启东瞳孔微微一缩,眯了眯眼睛,目光掠过中年男人手?中紧握着的猎 qiang。猎 qiang木仓管油亮,qiang身?光滑,显然是被人经常保养。
陈启东毫不怀疑枪膛里面装着子弹。
“你口中的陈黄月娇十多年前就罹患癌症去世了,此时就只剩一捧黄土。”
微微的波动后,陈启东重新平静下来,缓缓地说道。
“是啊,她死了,可是她的儿子、孙子还好好地活着。你觉得,她要?杀你的事,她的两个儿子会不知道?或许,正是他?们跟陈黄月娇共同策划的,只是让她当了出头人而已。我看你的表现,你对陈黄月娇是幕后凶手?的事情一点都不吃惊,看来你是早就知道了,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吗?现在?,他?唯一的孙子就在?我手?里,正是你报仇的好时机。”
趁着绑架犯情绪激动,放大的声音做掩盖,林仙鹤几步跨到了门口处,躲在?门边上,心中暗暗盘算,伺机而动。
“你放心吧,你杀了这个小崽子也不用去坐牢的,我得了癌症,活不长了,你杀了这个小崽子,我就会在?你面前自杀,造成我先撕票,然后畏罪自杀的假象。”他?说着,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张叠成对折的信,单手?抖落开,往陈启东这边走了两步,让他?看上面的字。
“你看,这是我的遗书,在?遗书中,我会揭露陈黄月娇还有她两个儿子的恶行,让港城市民门都看看,这位太平绅士,港城十大首富的夫人、儿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做慈善,做公?益,我呸,就是个狠心恶毒的臭婆娘!
“还有陈和光,仗着有钱,吃香的喝辣的,各式各样的靓女排着队让他?选,大把地给女人花钱,却不肯为了他?的亲儿子、亲孙子交赎金!哈哈,多么自私,多么无耻!我就是要?把他?伪善的面具撕下来,让全港城,不,全世界人民都看看,你们这一大家子人简直就是烂透了!”
陈启东大概扫了眼这张手?写的遗书,内容大差不差,和他?说的类似。港城有些媒体,最爱些这些豪门家族的内情八卦,要?是被他?们看见?了,肯定如获至宝。
陈启东这样想着,觉得很是可笑,事实上,他?也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后,他?才停下来,问:“如果?我不准备报这个仇,你打算怎么办?”